外面的喊杀声等惊天动地,似睡非睡的潘福猛地睁开眼睛,他站了起来,心惊胆战拉开了房门。
关内火光闪耀,厮杀声大作,火炮声爆炸声此起彼伏,到处都是惊惶退却的宋军,逃窜中不断有宋军被射杀炸翻,有人哭喊着,有人丢盔弃甲,年轻的脸庞上满满都是恐惧。
潘福一瞬间有些恍惚,这是他麾下那支训练有素的宋军吗?这和他在军中安排亲信有关吗?
“将军!快逃吧!”
火光摇弋中,潘福看到心腹刘虎混在乱糟糟的溃军丛中,撒腿逃窜,还不忘向他打招呼。
刘虎人如其名,是他军中悍将,怎么畏敌如虎,连他这个主将都不顾,就这样逃了?
潘福醒悟过来,扯住了一个仓皇逃窜的军士,厉声喝问道:
“乱窜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鞑靼大军偷营,关门被炸开,鞑靼大军全进来了。关里全乱了,赶紧撤吧!”
军士匆匆说完,还没有来得及逃走,几支羽箭破空急至,将军士射倒,另一箭射在了潘福的面颊上,登时血流如注,跌坐在门地。
惊慌失措、衣衫不整的美人尖叫着丛屋里冲了出来,被迎面而来的羽箭射翻,摔倒在潘福旁边,身子不停抽搐。
“暮雨!我的美人!”
潘福忘了脸上的疼痛,心痛地叫了起来。
“将军!”
跟来的几名亲兵盾牌遮护,把受伤的潘福扶起来,匆匆进了营房。亲兵给潘福拔下羽箭,简单包扎,痛得潘福嗷嗷大叫。
“完了!全完了!”
潘福捂着脸,剧痛之下,又开始心惊胆颤起来。
蒙古大军偷袭,他把大部官军调往了南寨,蒙古大军入关,缺兵少将的武休关肯定很难守住。他该怎么样向皇帝交代,弄不好可是要杀头的。
“将军,鞑靼大军打进来了!怎么办,你得拿个主意啊!”
亲兵头领焦躁不安,大声叫道。
“鞑靼偷袭,老子有什么办法!老子有什么办法!老子……我该怎么向皇帝交代啊?”
潘福脸色苍白,喃喃自语,像丢了魂一样。他忽然像大梦初醒,厉声说道:
“快去传令,让南寨的将士进关,和鞑靼大军决一死战!快去!”
逃回去,恐怕难逃一死,还不如和蒙古大军拼命。宋军火器犀利,据险而守,还有些胜算。
亲兵们无奈,拿起盾牌正要离开,又被潘福狐疑地叫住。
“外面是什么声音?是我军的火炮声吗?”
如此密集的火器声,宋军为何还如此溃退?
“将军,是鞑靼大军的火器声!他们不仅有火炮,还有震天雷。兄弟们已经撑不住了!”
亲兵的声音急躁,有暴走的冲动。
“什么?鞑靼也有火器!”
潘福心惊胆战,都忘了发火,僵在了屋中。
蒙古大军也有火器,这仗还怎么打?
“将军,鞑靼大军也有火器,在这就是等死!赶紧撤吧!要是再不走,可就真来不及了!”
外面的火炮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越来越近,亲兵焦急地催促了起来。
其实外面的火炮声和震天雷爆炸声,也有一些是宋军将士在负隅顽抗,只不过给亲兵有意识隐瞒了。
“是是是!他尼昂的保命要紧!快撤!”
潘福很快做了决定。
外面喊杀声震天,宋军溃兵不断向南关涌去。潘福失魂落魄,忍着伤口的剧痛,在亲兵的掩护下,仓皇奔南关而去。
武休关地方狭小,关内只有一千士兵,关外南寨大营驻扎三千,包括骑兵。潘福只要逃入关南营地,便可在其余宋军掩护下撤离。
武休关里喊杀声、爆炸声不断,宋军顽强抵抗,给进关的蒙古大军造成了巨大杀伤。但他们各自为战,火炮缺失,在蒙古大军的围攻下,很快就被一一围歼。宋兵死伤惨重,一些宋兵扔掉了兵器,做了逃兵。
“潘福逃了!潘福逃了!”
不知道是谁大声呐喊,宋军军心大乱,士气全无,顽抗的宋军也纷纷撤离,宋军群龙无首,混乱不堪,无数宋兵在逃向南关外的时候,被蒙军骑兵和羽箭纷纷射杀。
黑夜中,火光熊熊,宋兵纷纷向南逃窜,惊慌失措。南关关墙处,值守的武休关副将明新成扯住一名逃窜的宋兵,厉声喝问了起来。
“北关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鞑靼大军偷袭,北关被破,潘统领逃了,全乱了。快逃吧!”
军士说完,匆匆离去,留下明新成在南关门口发呆。
果不其然,鞑靼大军入侵,而且袭进了武休关。
“明副将,怎么办,全都乱了!”
准备将薛晓宇带着几个军士骑马急匆匆过来,借着关墙上的火光,看到是明新成,立刻下马。
“薛兄弟,真挡不住了吗?”
关内晦暗不明,宋军一盘散沙,而且人数越来越少,明新成下意识觉得不妙。
“明副将,全乱了,没有办法了!快撤吧!”
薛晓宇沮丧地说道,拉住了明新成。
即便是聚集残兵败将,恐怕也不过一二百人。蒙军人多势众,留下显然徒劳无功。
撤离?
明新成一阵错愕。
这不是临阵脱逃吗?
作为掌管辎重库房的副将,他要是逃了,那些火炮震天雷,可就要落入蒙古大军手中了。
“明副将,事已至此,还是跟我先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薛晓宇神情黯淡,满脸的无奈。
爆炸声不断,越来越近,那是宋军在做最后的抵抗。
“薛兄弟,你一定要活着。见到了陛下,就说我明新成,没有辜负他在金陵讲武堂的教诲!”
明新成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无论如何,他得毁了辎重库房,不能让这些火器为蒙古大军所用。
“明副将,你这是要干什么?”
薛晓宇一把拉住了明新成。
“薛兄弟,你赶紧走,我不能把火器和弹药留给鞑靼大军!快走!”
明新成甩开薛晓宇的手臂,跑步离开。
“快走!”
薛晓宇眼眶一热,上马就走,没有片刻犹豫。
武休关,已经没法守住了。
明新成来到南关墙西侧的辎重库房,进去将沉重的大门关上,将一个个火药桶搬到震天雷周围,将震天雷的箱盖依次打开,放上药包,还没有放好一半,库房外面火光闪耀,人声鼎沸。
明新成跳了下来,搬倒一个火药桶,刺鼻的火药倒了一地。
明新成就地坐下,靠在了层层的震天雷木箱上。
外面辎重库房的大门被推开,火光照亮了辎重库房,蒙军的欢呼声传来。
明新成微微一笑,拿出了火折子,轻轻拧开,他吹了吹,火折子立刻燃了起来。
“永别了,爹娘!永别了,我的大宋!”
明新成点燃了地上的火药,火苗立刻腾空而起,照亮了他年轻坚毅的面庞。
薛晓宇和军士们匆匆逃出南关门,身后剧烈的爆炸声传来,惊天动地。
薛晓宇下意识往武休关方向看去,只见爆炸声不断,火光冲天,群山好似都在晃动。
“明副将!”
薛晓宇眼眶湿润,不再犹豫,打马向前。
霞光透出了云层,雾气一扫而光,世间万物,河流山川,一一呈现在众人面前。
武休关,一片人间地狱。尸体横七竖八,形态各异,残肢断体到处都是,血污遍地,地上散落的刀枪箭矢,粮草辎重,破碎的旗帜,零散的战马,随处可见。
“田雄,这一场仗干的痛快。我一定会在元帅面前给你请功!”
刘黑马轻声笑道,亲切地拍了拍田雄的肩膀。
黎明前一场袭击,武休关内外的两千宋军灰飞烟灭,看来速不台嘴里念念不忘的大宋精兵,也不过如此。
“谢将军栽培!”
田雄嘿嘿一笑,刀上身上都是血迹,犹如从血池子里面捞出来一样。额头破裂隆起,血迹未干。
“你这额头,怎么弄的?”
刘黑马指了指田雄额头上的伤口。
“天黑炸关门时,石头蹦出来,砸在这里。”
田雄讪讪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宋人的火器厉害,可惜全被炸了!”
刘黑马遗憾地摇了摇头。
宋人炸了火器辎重,火药火器都被炸得支离破碎,还折损了上百将士。
想不到,孱弱的南人当中,还有如此悍勇的死士!
要是南人都是这样,这以后的仗可就难打多了。
“将军,关上还缴获了一些。况且,咱们也有火器,不怕和宋军死战!”
破了武休关,田雄志得意满。看起来,宋军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火器凶猛,非同一般。可惜骑兵还是喜欢弓箭。”
刘黑马摇摇头,很是有些遗憾。
缴获的震天雷不多,起不了大作用。虽然汉军喜欢使用火炮和震天雷,蒙古骑兵却宁可使用弓箭。
其原因就是,蒙军的火器杀伤力有限,难以和宋军媲美,让人觉得美中不足。
“将军,抓获的几百号俘虏,该怎样处置?”
田雄又大声问了起来。
“拼命的都死了,俘虏的都是软蛋,全杀了,脑袋割下来,就挂在关墙上!”
刘黑马看着关内火器爆炸留下的焦黑痕迹,目光扫到关墙上的火炮,立刻改了主意。
“不要杀,把里面的炮手找出来,其他的留着用!”
一千多具宋军的尸体,玩命的就有一半以上。想不到孱弱的宋军中,还有这么多硬汉。
“将军,有宋军俘虏说,宋人的皇帝就在兴元府城。”
田雄继续禀报,让刘黑马不由得精神一振,小心脏都“通通”狂跳了起来。
“还问到了什么?”
宋皇就在汉中,这可真是个意外的惊喜。
七万蒙古大军,任何一座城池,应该都不在话下吧。
“宋军俘虏也是听武休关的守将潘福醉酒说的。可惜潘福逃了,他们只是小人物,什么都不知道。”
田雄忽然变得兴致勃勃,声音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不管宋人的皇帝在这做什么,如果能顺道杀了宋人的皇帝,那可就太好了!”
杀了宋皇,那可是泼天的功劳!荣华富贵,还不是唾手可得。
“如果能俘虏了宋皇,那才是更好不过!”
刘黑马点点头,深吸一口气。
“马上向元帅禀报,宋皇就在兴元府城。请求大军即刻南下,决不能让宋皇走脱!”
以托雷的秉性,刘黑马相信,他一定不会急着东进和偷袭金军。一来托雷用兵一贯胆大,二来托雷执掌蒙古大军精锐,并不怎么把窝阔台放在眼里。
对于刘黑马来说,如果能在汉中杀了或俘虏宋人的皇帝,那可真是大功一件,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