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适时而来,带走了不少炎热。
晨曦洒入房中,惬意舒适,空气清新,静观这一切,给人以希望和温馨。
外面的枝头,小鸟叽叽喳喳,赵竑收回冥想,目光扫到眼前的一堆奏折上,眉头微微一皱。
军事、政事、洪涝灾害、天灾人祸,更有后宫琐事等等,身为天子,似乎永远有处理不完的政务。
赵竑拿起一份奏折打开,目光落在了“吏治改革”几个字上。
建立乡镇一级官府体系,笔试、面试、结合履历,江南东路的“公务员考试”……
这也是江南东路推行的新政之一。要改变皇权不下乡的局面,不仅仅是派几个官员而已。无论是府州军县,吏员必须经过考核,经验德行经得起推敲。
当然,贪腐难以杜绝,但最起码要让人看到希望,而不是天下乌鸦一般黑。
赵竑微微一笑,打开另外一份奏折。
“……单轨炮架,加炮 500-600斤,准星、照门,铳尺一应俱全,适合野战。
……震天雷弹头用稍大于弹头的圆形油纸包裹,再用铁盖拧紧,可解决防潮防湿……
……战车侧面装有厚板,上开箭窗。可为辎重车辆运输粮草,进攻时可冲锋陷阵,撤退时可充当防守屏障,安营扎寨时首尾连接作为寨墙,可增强防御能力,对付骑兵冲击尤为有效。时候战车首尾相接,火炮齐发,即便是敌方骑兵四面八方而来,也无需担心……”
而在奏折附着的图纸上,单轨炮架和战车的图画栩栩如生,尺寸标志清晰,显然是铅笔所画。
这就是科学!这就是专业!
赵竑得意地一笑。
火器兵器的飞速发展,这里面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
火炮带战车 500斤,子母炮的射击宽度可达到六十米左右,再加上射击迅速,即便是对方的骑兵如何凶猛,机动性再强,在子母炮的环形打击之下,恐怕也没有机会。
这种战车,倒可以大量制造,用于军中。尤其是到了平原之上,没有大量战车,无法保护士卒,也无法应付纵横机动的北地骑兵。
单轨炮架,机动性强,可谓是超越时代。
当然,这也有自己耍嘴皮子指明方向的功劳。
“……目前铁厂将军炮月产 100门,中型子母炮 150门,小炮 200门,震天雷 1000颗,半年时间,火器的制作数量至少可以成倍增加……”
军器所提辖、江南兵器制造司主事郑途的奏折,让赵竑微微颔首。
一个成熟的工业体系,需要的是千千万万成熟的产业工人,而不是几个身负绝技的工匠。
这需要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积累。
好在,他还有一些时间。
目光翻到自发火铳的奏折上,赵竑脸上的笑容消失。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考虑过火绳枪。和蒙古大军的“箭雨”比起来,这玩意就是自寻死路。连带着,他对射击复杂的自发火铳也热情不够。
宋军中有大量的弩弓手,射程远,射击迅速,这也是宋军步兵能与北地骑兵抗衡的一个原因。加上火炮震天雷的补充,火铳似乎可有可无。
不过,火器代替冷兵器,这是历史的潮流,他不得不去尝试。
手铳,近距离作战的利器,也许可以优先发展。
“陛下,田教官、学员孟珙、军器所提辖官郑途在外面求见。”
侍卫的禀报,让沉思的赵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今天是休沐日,怪不得这些人闲着没事,大清早一起来找他来了。
看来,学员们都喜欢他的座谈会。满嘴胡喷,天上地下,还能蹭吃蹭喝蹭空调,连郑途和田义也学坏了。
“郑途,朕打算去四川利州建一所和江南兵器制造司同等规模的兵器制造分司,包括火药厂,大概需要多久?”
赵竑直言不讳,提到了四川防御。
利州就是后世的广元,在剑阁以北,是进入四川的咽喉要地,也是四川的北屏障,务必不能有事。
建造兵工厂,不能距离边塞太远。利州距离利州东西两路各在 300多里,算是不错。何况,他还打算在这里建立大营练兵。
“四川、利州?”
郑途迷迷糊糊,一旁的孟珙接上了话题。
“校长,利州有铁矿,也有石炭,有铁坊。火药需要的木炭、硫磺、硝石等物,成都府都有。唯一缺的就是工匠。校长要让西北防御活起来,没有充足的弹药发动进攻,只有消极的防御,远远不够。”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这是校长皇帝的一句名言,孟珙引为至理名言。
“田义、郑途,你们现在明白朕的意思了吧?”
赵竑点点头,目光扫了过来,田义思索了一下,这才开口。
“陛下,火药厂需要两个月左右。如果人手充足,最少也得一个多月。”
不用问,皇帝这是要在四川布局了。
“陛下,如果是修建铁厂,大概需要三四个月到半年,如果只是改造铁厂,就跟绍兴时一样,一两个月就能完成。若是要去四川,恐怕要快,尽量赶在冬日来临前。”
郑途恍然大悟,跟着开口。
“利州是四川边地,火药厂和铁厂都有,只要改造就行。”
赵竑稍稍放下心来,瞬间做了决定。
“田义,你郑途一起,带些精兵强将去利州,接手那里的铁厂和火药厂,改造扩建。这一半年,你们就呆在四川。朕有大用。”
宜早不宜晚,早准备总比到时候手忙脚乱强。
“陛下放心,必不负陛下所托!”
田义赶紧表态。
还不是太子的时候起,赵竑就说过西北边事。不用问,这是旧事重提了。
“陛下,臣必不辱使命!”
郑途当然不甘落后。
改造而已,他和工匠们已经有了经验,轻车熟路。更何况君命难为,建造铁厂制造司是国事。干的好了,恐怕又是青云直上。
“陛下是要西北用兵了吗?”
孟珙若有所思,轻声问道。
曹有闻余玠们去西北边塞,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动了起来。
“朕要用兵于西北,未雨绸缪,难道不行吗?”
赵竑哈哈一笑,不置可否,装神弄鬼。
蜀口防御,事关大宋根本。曹友闻和余玠他们整饬边军,编练新军,总不能把火炮震天雷炮车这些东西,千里迢迢从金陵搬过去吧。
未来和成吉思汗及窝阔台们的战事,要早早布局,方方面面都要顾及到。
他不过一教书的,教教学生还可以,毫无战场临敌的经验。成吉思汗是什么人,用兵如神,麾下都是精兵强将。说白了,战场杀敌的还是这些学员他能提供的,就是给他们最大的支持,钱粮兵器,让他们可以和蒙古铁骑心无旁骛地决战。
赵竑思索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
“孟珙,听说你麾下的忠顺军有两万人,究竟有多少战兵?”
身为一国之君,考虑的事情太多,方方面面。
“回陛下,只有三成战兵,七成屯田。”
孟珙倒是老实,没有隐瞒。
“屯田的效果如何?”
“家父于枣阳城西十八里修建平虏堰,不过还没有完工。如今可溉田 5万顷,确立十庄三辖,由军士与民户分屯,当年收获粮食 7万石;同时军士每家养马,官府供应饲料和粮食。若是水利兴修完毕,可灌田十万顷,比现在还多一倍。”
孟珙的回答,利落非常。
“你父子忠勇,为我大宋流血牺牲,真是我大宋的忠臣。朕没有看错你。”
赵竑赞赏不已,亲切地拍了拍孟珙厚实的肩膀,以示关心。
名将就是名将,历史证明过,绝不是浪得虚名。
“陛下天恩,臣粉身碎骨,难报陛下!”
孟珙心头一热,单膝跪地,不觉红了眼眶。
“精忠报国,为国为民,才是大丈夫所为。咱们君臣一心,洗刷那些汉家王朝的屈辱,一起努力吧!”
赵竑扶起了孟珙,语重心长。
“谨遵陛下教诲!”
孟珙肃拜,心头凛然。
只要皇帝有雄心壮志,他又有什么畏惧,放手去做就是,还看什么狗屁的易经。
赵竑点点头,正要说话,忽然想起一事,向旁边的郑途问道:
“郑途,朕要的那些短剑,铸好了没有?”
原来在会稽山郑氏铁坊,由于炼出了好铁水,赵竑叮嘱田义打造一些短剑,后来由于“政变”,就给搁置了下来。
“宋王剑”加“短剑”,他不仅效仿了千古一帝秦始皇,连蒋光头都要借鉴。
“陛下,短剑都已经打好了。就这两日刻上铭文,安装刀把,就可以呈现给陛下了。”
郑途身材健硕,脸上的横肉几乎消失不见。
“郑途,你现在不错。不能太胖,对身体不好。”
赵竑笑着一句。短剑只要能赶上毕业典礼就行,也不用太过仓促。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过于急躁,使得下面人个个神经兮兮。
这很不好!一群工作狂,家庭老婆还能兼顾吗?
侍卫进来禀报,说是一大群讲武堂学员在外求见。
“让他们都进来!准备茶水,弄十几个大瓜进来!快!”
赵竑马上安排了下去。
休沐日就一天,学员们还不休息,可见精力之旺盛。
“十几个大瓜!”
侍卫不由得一怔,睁大了眼睛。
“快去!这些家伙天天操练,一个个如狼似虎。千万不要小看他们的战斗力!”
赵竑摆摆手,侍卫赶紧跑开。
皇帝校长最喜欢这样的“座谈会”,和学员们喝茶聊天,畅所欲言。
讲武堂的学员,可是被皇帝宠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