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几个月过去,金陵讲武堂的学员们也习惯了操练和学习,身体素质好的,也变的游刃有余起来。
七天休息一天,为休沐日。卯时起床,亥初吹哨睡觉。白天七个时辰,休息五个时辰。半个时辰的午餐包括休息时间,文化科目基本上都是安排在了上午。
不过这是早期的安排,等到队列练习和体能训练完成,文化科目上午下午都有,操练上似乎轻松了一些。
起床后,全副武装的十里越野跑,一个时辰的队列练习,齐步、跑步、正步,前后左右。中间会安排仰卧起坐、单双杠、俯卧撑、平衡木、折返跑等科目。晚饭前,又是一个十里的越野跑。
跳高、跳远、爬墙、翻越障碍板等等,倒是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学员们的枯燥无味。
宿舍里整整齐齐,被子棱角分明,地面一尘不染,整洁的让人发指,门窗干净的到了变态的地步。
一天的学习训练下来,大多数学员都能适应。但对于真志道这样体质较差者来说,很多时候都是煎熬。
“真志道,要撑住啊!要忍住,习惯就好了。”
舍友朱善与看真志道瘫在铺上,一动不动,善意地问道。
就这家伙这身板,也不知道是怎么通过讲武堂的入学考试的?
以他参知政事真德秀儿子的身份,弄不好就是考核的军官大发慈悲。
“早知道讲武堂的操练这么累,打死我也不会来这的!”
真德秀躺在铺上,有气无力地回道。
要不是讲武堂有这么多学员,有这么多兄弟鼓励,他早已经逃校了。
“真衙内,讲武堂多好,又能学到东西,又有漂亮的小娘子看,多好的事!要是能一辈子能呆在这里,我都愿意!”
曹世雄洗着脸,笑容满面。他生性乐观,对生活充满了热情。
“就是!尤其是医护科的李思雨,婷婷袅袅,我见犹怜,每一次我都是心跳加快,是不是啊,曹世雄学员?”
朱善与对着曹世雄,嘿嘿一笑。
余玠和真志道目光一对,都是哈哈笑了起来。真志道身上的疲乏,也去了许多。
曹世雄这小子,整天想找机会凑近李思雨,显然对李思雨有意思。
“真衙内,我看那个吴敏,两个多月练下来,腿长腰细,别有一番滋味,是不是啊?”
曹世雄的反击,让真志道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你还别说,那些女学员穿上讲武堂的制服,一番训练下来,个个都像变了个人。尤其是那个吴敏,以前膀大腰圆,现在腿长腰细,那个风骚,的确是让人垂涎三尺。真志道,滋味如何?”
余玠的添油加醋色眯眯的一番话,让真志道更是脸红。
“真志道,你不会真的和吴敏已经……是在后面的树林还是校外?”
提到男女之事,曹世雄立刻变的兴致勃勃。
“胡说什么?面都没见过几次,怎么可能?”
真志道立刻摇头否认。
“曹世雄,不要胡说。你以为讲武堂是青楼,可以胡来?要是被教官听到了,小心被关禁闭,甚至被赶出讲武堂!”
余玠脱掉衣服,擦着自己的身子,腹部的腹肌隐约可见。
“知道了,也就是宿舍里开个玩笑,绝不会出去胡说。”
曹世雄收起嬉皮笑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讲武堂校规严谨,要是敢胡来男女那些破事,一旦被发现,下场肯定很惨。
“老余,你去那里?”
曹世雄看着穿戴整齐的余玠,惊讶地问道。
“我去一下测绘室,有些正反比例上的问题,我再去揣摩一下。”
余玠摆摆手,转身出了宿舍门。
测绘室专为研究军事战术而设,绘制地图、沙盘,有土砂模型。城镇要塞、河流山川、湖泊桥梁,各种模型应有尽有。学员在研究战术问题或建造沙盘时,可以拿各种模型丰富沙盘,一目了然。
“曹世雄,看到没有,这就是差别。老余这家伙野心勃勃,将来一定会出将入相。不信,你们就等着瞧吧。”
真志道摇摇头,翻了个身,让自己更舒服些。
“老余以校长为榜样,心里装的都是大事。校长对他青眼有加,他不飞黄腾达,天理难容!”
朱善与也是感慨万千,羡慕地说道。
在讲武堂这种军事体系中,个人素质高低一目了然,他自认自己不是余玠的对手。
朱善与正在羡慕嫉妒恨,曹世雄也站了起来,穿好衣服。
“我的射术还不够好,我出去再琢磨一会火炮。”
余玠和曹世雄相继离开,真志道和朱善与纷纷躺平。
训练枯燥、强度又大,他们两个,实在是没有精力和心情再去自我深造了。
余玠进了测绘室,曹友闻兄弟正在制作沙盘,看沙盘框里山川河流的形状,似乎沙盘已经完成了大半。
“曹友闻,我来晚了!”
余玠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蜀口边塞的沙盘,是赵竑亲自交待,他和曹友闻兄弟一起制作。他已经学会了制作沙盘,而曹友闻兄弟是蜀口当地人,熟悉地形,三人一起制作,相得益彰。
而在一旁,年轻的吕文德,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几人制作沙盘。
“曹友闻,你看看大散关这一块的地形和比例怎么样?”
余玠忙活起来,满手的泥沙,指着沙盘问道。
大散关是宋金西北边陲,三关五州之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
“不错,比例尺寸不错。汉中这里,似乎距离沔州近了一点。”
曹友闻对比地图,结合自己脑子里的印象,立刻看出来了其中的不妥。
“曹友闻,还是你仔细。”
余玠做好标记,将汉中一带的沙盘点重新再做。
“老余,你说,校长让咱们做蜀口边塞的沙盘,不会是无意吧?”
曹友万一边做着沙盘,一边狐疑地问道。
余玠和曹友闻目光一对,都是沉默不语。
身为一国之君,赵竑心中装的都是大事,不可能无的放矢。
“上地理课和历史课时,校长不止一次提到过,未来十年的战事都在西北。蜀口边塞上通黄河,西接河西走廊。我大宋要恢复中原,开疆拓土,从蜀口突围,不失为一种策略!”
吕文德兴冲冲说了出来。
“吕文德,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曹友闻点了点头,思索着说道:
“我近日读《鞑靼策》,总觉得蜀口会有战事发生。校长调回四川制置使郑损,又把崔与之调回,再到这小小的蜀口沙盘,校长似乎是有意为之。”
赵竑刚刚登基,就把史弥远当政时任命的四川制置使郑损拿下。要知道,郑损担任四川制置使不过半年,屁股都没有坐热,就又被赶回了临安城。
而原四川制置使崔与之,刚刚卸任半年,又被调回了四川,重操旧业。考虑到崔与之政绩斐然,这绝对不是巧合。
“鞑靼大军西征回来,就会对西夏用兵。一旦鞑靼大军南下灭了西夏,势必又要跟着伐金。一旦进入金境,难免和我军发生冲突。校长会不会在蜀口防御,咱们拭目以待。”
余玠点点头,同意曹友闻的见解。
“都说鞑靼大军天下无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旦我大宋和鞑靼大军对战,不知胜负如何?”
曹友万撅着嘴说道。
蜀口是他的故乡,万一蒙军铁骑来袭,不知道宋军能不能扛住?
“校长《鞑靼策》上所言,鞑靼大军必是我大宋心腹大患。若是我军拥有足够的火器,固守应不成问题。但我军缺少骑兵,机动性上大大不如蒙军骑兵,战局难以估量。”
吕文德摇摇头,对将来的战局并不乐观。
众人都是点头。大宋边军即便是拥有火器,和来去如风的鞑靼骑兵作战,即便是局部取胜,也难以扩大战果。
“不要说边事,听说江南东路的新政推行也是阻力重重,校长整天眉头紧锁。你们都看到了吧?”
曹友万接着说道,余玠点点头,附和道:
“今天我碰到田总教官,他私下里讲,经界所在各地清丈田亩时,被打死了几十人,官署被烧毁,新政都停下来了。校长发了火,也不知道新政还能不能推行下去?”
余玠的话,让众人惊怒之余,都是心头沉重。
赵竑这个皇帝校长,事无巨细,呕心沥血,一心想励精图治,可真是操碎了心。
“这些个贪官污吏,豪强官宦,统统都是王八蛋,都该死!”
吕文德脸色铁青,恨恨骂了出来。
他来自民间,深受其害,感受也最深。
“你们放心,校长能创办讲武堂、冶出好铁、造出火器,又能灭了史弥远,他不会就这样半途而废。大家就拭目以待吧。”
曹友闻说完,指了指沙盘。
“吕文德,你看看地图,这里做的对吗?”
余玠等人回到宿舍,都是心事重重睡下。
早饭过后,刺耳的哨声在讲武堂中响起,打破了校园的寂静,无数的学员竖起了耳朵,懵懵懂懂。
“除医护科,其它所有科学员披甲、带上兵器,一炷香的时间在教场上集合!”
军官们大声呐喊,学员们披甲,配齐刀枪盾箭,出了宿舍,在教场上集结。
“孟珙、余玠带队,直奔宁国县!”
田义看了一眼所有学员,挥挥手。
“曹友闻、曹友万兄弟留守。所有人,出发!”
千名学员鱼贯出了金陵讲武堂的大门,曹友闻看着众人离开的背影,凝眉沉思。
“大哥,这是要去那里?”
曹友万诧异地问道。
“讲武堂倾巢出动,肯定是和新政推行受阻有关。这一下,可是要出大事了。”
曹友闻面色平静,若有所思。
“这么大的事,怎么把咱们给留下了?”
曹友万急的直跺脚。
“回去吧。”
曹友闻转过身来,向回走去。
“大哥,回去干什么,睡觉吗?”
“大白天睡觉,做梦去吧。去测绘室。今天有空,继续把沙盘做完。”
曹友闻看着空荡荡的教场,目光转向拙政园的方向。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杵。校长现在龙颜大怒,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