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站在废弃工地的大门口,以此处已经被他巡逻完为理由,骗走一车警员。
目送他们远离此处,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后,他打了一个手势。
东义见此,在忽闪忽闪的路灯下跑过。
两人开始撤离,林立迅速坐上自己的警车的主驾驶,东义则钻进后座。
发动引擎的同时,林立在车座下面拿出一套警服,递了过去道:“把衣服换上。”
东义觉得自己的师兄考虑得可真是周到,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没多说,他接过警服立刻开始换装,将自己的衣服全部塞进口袋里,路过一个垃圾桶时,顺手扔掉。
做完这一切,他压了压警帽的帽檐,对着后视镜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
后视镜里倒映着自己,也倒映着林立的双眼。
林立夸赞道:“穿上这身你年轻了十岁。”
许久没穿这身警服的东义,也有这种感觉,可眼睛上的疤痕不会消去。
哗啦哗啦,林立在扶手箱里翻找一下,很快取出一副墨镜抛给了他:
“再把这个戴上。”
这是最重要的伪装。
东义戴上后,再次变成一位派头十足的警官。
林立又夸赞道:“你戴墨镜挺帅的,为什么要戴眼罩呢?”
东义适应着新的世界:“因为会影响我本就受损的视觉。”
林立边打方向盘边道:“你还是像以前那样认真。”
“谢谢夸奖。”
“哈哈,我不是在夸你,我是想说这样下去你会孤独终老的。”
东义笑了:“现在可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林立也笑了:“你总这么说。”
车辆左转。
两人的车很快行驶到一栋尚还有很多户亮灯的老住宅楼,在一处阴影下将车停靠。
他们下了车。
林立带着东义向着住宅楼里面走,没有电梯,他们走步梯来到三楼。
在林立掏钥匙的时候,楼上传来脚步声。
这让东义的心里咯噔一跳,一位年轻的女孩从楼上匆匆走了下来,在看到两位警官后,习惯性地将视线聚焦过去。
东义的伪装没有任何问题,她没有看出什么。
就这样,他们有惊无险地进入到安全屋,关上了门。
待到林立打开灯,东义摘下墨镜观察起这里,这里的装潢老旧,红木家具上面有着很多磕碰木色斑点,从凌乱程度和地板上的灰尘来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最后,从一张挂在墙上的照片,东义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林立说道:“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老房子,现在没有人住。”
东义点点头,当冰箱出现在视线里的一刻,开口问道:
“师兄,有没有什么能吃的。”
林立倒是忘了这个问题,转过身道:“你先坐,我现在就下楼给你买一些物资。”
“谢了,我还要两包烟。”
东义说罢,又补充道:“还要一个通讯器的充电器。”
临出门前,林立将衣袋里的烟抛给他,同时指着电视柜道:“那里应该有充电器。”
接过烟的东义没有再问,快步来到电视柜前蹲了下来,找到了充电器。
刚好旁边有电视用的插座,他将通讯器连上,失联两天,他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
点燃一根烟,东义怀着忐忑的心情,给昂特去了一通电话。
大哥不在后。
这世界能让他找到安全感,能让他依靠的人不多了。
电话很快接通。
那边说道:“维多披萨店的营业时间是早上九点到晚上九点,现在已经打烊了。”
东义道:“我现在就想吃香肠披萨,立刻给我送过来。 ”
昂特松了口气:“你现在在哪?”
东义道:“我师兄爸妈的老宅。”
昂特又问:“那里安全吗?我现在已经召集了我的残部,有能力接应你了。”
东义答道:“暂时安全,你呢?你现在在哪?”
在火光里瞪着一群光溜溜警员的昂特道:“ 我现在在外缘区,刚扒了几身警皮,正准备进城去劫狱。”
东义一愣:“劫狱?谁被抓了?”
昂特从牙缝里说出一句话:“我老妈,我外缘区的兄弟,我兄弟的家人。”
东义的心头瞬间窝起一团火。
年轻的时候,他和大哥费尽心血,才帮从孤儿院长大的昂特找到被外缘区老势力夺走的老妈。
他们费尽心血,才将排挤他们的世界踩在脚下。
现在,他们三兄弟死了一个,世界再次变得一团糟,就连好不容易找回的亲人,都再次被夺走。
东义接受不了事情变得更坏了:
“你现在都掌握了什么情报?”
昂特如实说道:“监狱已经人满为患,里面的人正在被秘密转移。”
“秘密转移?”
东义有些理解不了高处做这件事的用意:“他们是想把我们的家人都藏起来,当作威胁我们出现的筹码吗?”
昂特道:“我不知道,总之我觉得我们应该阻止这件事发生,在这之前把所有人救回来。”
东义对此有同感:“你说得对,不过你现在想好该怎么做了吗?”
昂特道:“在监狱附近埋伏,跟踪离开的车辆,看看他们把人转移到哪儿了,确定好两个监狱的位置,我就对两处监狱同时发起进攻,把人全部都救出来。”
东义思考了一下。
这法子简单粗暴,但计划中的问题多得要命。
先不说能不能把两座监狱打下来,就算是打下来,那么多的人在市区里该如何转移。
这将造成多少的伤亡。
“我觉得这个计划不是很妥当。”
昂特也知道是这样:“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再拖下去,我手里的力量会越来越小,若是等到那一天,我们连这样的计划无法制定了,只能任人宰割,或者说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东义闻言,也很头疼:
“我的计划是找出那位幕后黑手的尾巴,用官方的手段把他们扳倒,让所有人无罪释放。”
昂特对此感到很欣喜:“如果能不用武力当然好,关于这条尾巴你有什么眉目吗?”
东义实话实说:“那个掌控一切的幕后黑手,给我们留下的唯一破绽,就是他们现在正在乱抓人。”
昂特不解:“单凭这一点我们能扳倒他们?”
东义苦笑道:“很可惜,我们现在连证明他们在乱抓人都做不到。”
聊来聊去。
东义越来越觉得这个幕后黑手的厉害。
找到他的存在竟然只是一个开始。
明明他们已经知道这世界错了,并且也有琐碎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世界有个存在掌控着棋盘。
可他们现在就是没有任何办法把他推翻。
他出现在书里,他出现在近代史里,他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他就这样坐在落地窗前,品着红酒,观察着世间的一切。
但他们只能凭自己的推理去构想出一个这样的存在。
即使他很可能是公认的人类最大的敌人。
他们也没有任何决定性证据能够把他打死。
明明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明明已经察觉到世界错了。
为什么会还不够!
东义发现这根本不够,给世人证明这个世界错了,才是最大的难题。
“一定有办法,我想试着从警方这边找到些线索,这边还有我能够信任的人,看看能不能找到正大光明让他们放人的办法。”
昂特道:“我相信你兄弟,但我觉得我不能放弃我的计划,我们需要做两手准备。”
东义也是这样想的:“嗯,你先做好调查,若是我这边没有什么讯息,就强攻。”
昂特道:“我明白了,保重,我要出发了。”
东义道:“保重。”
一通长长的电话打完,烟灰已经变成长长的一截。
东义重新点了一根烟,坐在地板上静静思考。
他可是帮助昂特打下外缘区的军师,在他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强攻二字。
一直在高处掌控棋盘的他,现在拼命想要拉高自己的视线。
同样的一幅画。
在不同的高度。
平民看到的是平静的海。
他和昂特踩着凳子,看到的是远方聚集的乌云。
更高的地方,乌云之上的神明看到的是怎样的画面呢?
若是能理解他的思路,若是能把自己脚下的凳子换成梯子,去看看乌云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剑锋所指何处。
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得多。
可他现在没有这把梯子,仅仅只是通过尚渡拨开的云层,瞥到了他的身影。
..........
他就坐在比所有人都高的地方,一个没人能触碰到他的地方,俯视乌云下人间的景象。
他的面前有着一个两色天平,一个棋盘。
他捏着一颗棋子放到白色那端。
虽然还想拿到更多的棋子放在天平,但他最近察觉到有人看到他了。
并且,他现在还没有抓住对方。
所以.........
就该让终章奏响,他对天空忏悔:
“神,我有罪,请对我降下神罚。”
神没有回应他。
他抿了一口红酒,将剩余的酒液全部洒进人间,将称好重的棋子全部倒在棋盘:
“既然你不这么做,那么我就是这世界的神。”
..........
“到底是有什么能够抓住的。”
企图弑神的东义还在思考,但越想越乱。
不久后,门打开了。
走进来的不只林立一个人,还有一位老者。
尽管老头子的面色看起来很红润,很好,他的步子也不灵便了。
这位早就退休的老御兽师,已经很难出现在世人的面前了。
可他今天还是亲自上门了。
因为他必须要见自己的徒弟。
林立搀着他走进屋子。
东义看到老者的瞬间,立刻起身相迎:
“师傅,您来了。”
教学森林一别,东义因为各种各样的烂摊子,没再去拜访过师傅。
但这并不代表师傅帮不上他的忙,只是他不愿再让他为自己出头。
他真的老了。
只是两个月不见。就更老了。
师傅是他这辈子最最崇拜的人,没有之一。
第一次见,师傅是他的老师,护了他三年。
毕业后,曾在警局工作过的老师又成为了师傅,为他开辟了一条通往崭新人生的路。
六年的时光,师傅教会了他所有,若是没有师傅,就没有现在的他。
他会成为一位老师,就是在追随师傅的脚步。
在大哥走后,是师傅重新给了他人生的意义。
若是没有师傅,现在的他或许会惶惶度日直到老去。
东义尊敬他,成为了他。
待到身穿警服的东义来到老者身旁。
老者笑骂着,一巴掌拍在他的头顶:
“说说吧,你小子又惹出什么麻烦了,趁着我还没死,我帮你参谋参谋。”
这一巴掌。
把东义纷乱的脑海,拍静了。
如果说,昂特是能够依靠的兄弟,那么师傅就是他能够停靠的港湾。
这个已经中年的男人,像是当年被揍那样开始诉苦:
“师傅,我被神子盯上了。”
这一句话,把老头子拍蒙了。
“你说什么?!”
老头子吓得一下子把拐棍扔了,年轻了十岁:
“你再重说一遍?”
师兄弟生怕师傅再听下去会不省人事,赶忙将其扶到客厅的沙发上。
那根木质拐棍伸出两根枝芽,自己也走了过去,轻轻一跃到了老者的怀里。
东义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讲道:
“警局的高层中有一个人是神子,他一直藏在我们中央。”
老头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证据呢?”
东义将怀里的猎心递出去,同时解释道:“里面有我所有的推理,第一篇是有关于龙莲尸体被盗的事件,师傅你应该能看懂。”
林立边将买来的速食和烟递给他,边惊讶:“大哥的尸体被盗了?你刚刚怎么没有跟我说这件事啊。”
实话说,东义不想打击他。
但老者没有客气:“这也是我不把猎心送给你的原因。”
林立不解:“什么意思?”
老者道:“你看不懂。”
林立:“..........”
........
推理的内容有很多,老者看得很细。
途中,东义吃了个泡面,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泡面。
又狠狠灌了一瓶冰镇饮料,感觉自己死而复生。
半个小时过去了。
老者将猎心合起,叹了口气:“ 你已经超越了我。”
这句话,东义实在是不敢当:“师傅您别拿我开玩笑了。”
老者摇摇头:“能通过吞掉人心来变强,若是换我经历这些,我绝对得不出这样一个答案,除非我曾亲眼见过一个这样的存在。”
东义想说,我也猜不到,恰恰正是因为这样一个人,出现在了他的世界。
并且有些推理根本就不是他来完成的。
只有神子的视线与警局同步这一点,是他找到的,还是佑千告诉他的。
他转移话题道:“师傅,你觉得我推理出的神子真的存在吗?”
老者轻轻颔首道:“从最近警方的反应来看,很有可能是真的。”
东义又问:“你和炎局长相处的时间长,你觉得下命令的他有可能是神子吗?他之前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迹象。”
关于这个红发的小伙子。
当然,是对老者来说的小伙子。
老者还真的知道些什么:“有一段时间,他的变化很大。”
东义觉得有线索出现了:“他发生了什么?”
“曾经不喜欢tEtRA公司的他,忽然和公司来往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