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好。”
程遇青看向老村长，对方倒也识趣，终究是挪开了身体，不再挡在棺材前面。
老村长也知道程遇青要看什么，自动推开了棺材板。
待棺材板完全打开那一刻，程遇青下意识皱眉，他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阴气，浓郁得令人几近窒息。
这股浓郁的阴气皆来源于枉死之魂，魂有怨气却被迫镇压，拧成强大的怨念，即将转化成煞。
而煞一旦形成，必将血洗一方，慰藉自己曾经遭受的冤屈和苦难。
程遇青垂眸，看到了虞欢口中的纸人和那个黑色的盒子。
纸人安详地躺在黑漆漆的棺材里，微笑直视着他，惨白的脸展现出异于人的不协调感，让人不敢多看。
神龛不大，形体棱角分明，深黑的色彩与纸人的惨白相衬，好似泛着幽幽紫光，犹如深渊一般，引诱他人的注视和触碰。
程遇青眸色清明，并不被神龛内惊人的阴气所惑，他微闭双眼，口中喃喃念出一个语调奇特的咒语，周围寂静的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
老村长面色如常，程遇青或许有点本事，但他不认为对方年纪轻轻能对抗至高无上的神灵。
他任对方施法，微眯了眯眼，这种愚昧无知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相信神灵会给予他深刻的教诲和惩罚。
目前，老村长也不确定哀山上那伙人丧命与否，但现在能解决一个是一个。
他抬脚跨过灵堂门槛，来到司机身后。
司机亦是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步伐迟缓沉重，靠近他的是老村长无疑，他来救他了。
“快，村长，救我！”
“只要把我面前的符纸撕开就行了!”
司机的声音急切又暗含激动。
听完，老村长笑了，苍老的面容充满了岁月的沧桑感，双眼闪烁着奇异的亮光，精明又阴冷。
“好，我现在救你。”
与诡异的神情相反，老村长说话的语气温和含笑，是容易让人放下戒备的和蔼。
司机看不到老村长的脸，自是不知他心怀不轨，听到老村长要救他，心里的大石头一下松懈下来。
“那你快......唔——”
司机催促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噗嗤——”
是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司机目眦欲裂，机械般低头，眼底倒映出血淋淋的刀尖，锋利地直穿他的胸膛。
“为什么，噗——”
司机嘴里喷出鲜血，瞪大眼睛时眼球凸出，充斥着巨大的愤恨和不甘。
“为什么？”老村长依旧和蔼地笑，“有什么可疑惑的，我这也是在救你啊！”
他难掩热切的语句在司机身后响起。
“这都是为了献祭，为了伟大的神灵大人，你的牺牲即将给予桃源村焕发生机的可能，桃源村所有人都会谨记你的奉献，你会永永远远活在我们心里。”
“原本，你的灵魂因无辜逝去的人已经沾满了无数的鲜血和邪恶的气息，成为神灵的祭品吧！成为神灵的祭品，你将得到重生，你将得到救赎！”
“神灵即将复苏，哈哈哈哈哈哈——”
老村长突然发出大笑，眼角如沟壑般深深的皱纹纵横在苍老的面容上，显得扭曲古怪。
司机万分不甘地瞪圆双眼，死不瞑目，最后只在心里叹了一句。
疯子!
......
“啧，这个笑声，大半夜是要吓死谁啊！”开口吐槽的是贺岭。
许是夜晚过分安静的缘故，老村长的笑声伴随着回音，环绕在灵堂外围，听得人背后发凉。
时间回溯到两个小时前。
从村民口中，众人大差不差了解到桃源村的过往，对他们丧心病狂的做法心生寒意。
只是因为孩子成年后一时的反抗，父母为了能把孩子永远留在身边，便能舍弃血脉相连的爱意，将其残忍烧死......
即便世界上的确存在神鬼，需要时刻保持敬畏之心，但桃源村献祭外人让纸人获得新生这种歪门邪道，在场人的人都不敢苟同。
这哪是敬畏，分明是愚昧。
“我们先抓紧下山吧！”傅禹礼说，“我在沿途路上做了标记，我们顺着标记直接下山。”
林芊芊露出担忧的神情，支支吾吾道，“要是，要是在路上，我们，我们又遇到那种东西......该怎么办?”
她意有所指，众人有过经历，又如何听不出。
周燃和徐泽一心头一紧，脸色变了变。
两人几乎是同时回想起那段“难忘”的回忆。
“你们俩老看着我做什么？”冯在宇嫌弃撇了撇嘴，“我告诉你们，老子铁直，可别对我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顾念辞也察觉到徐泽一和周燃飘过来的视线，主要集中在她，林芊芊和冯在宇身上，眼神里半是惊恐半是抵触。
他们俩为什么这样看他们仨?
“你们......这是怎么了?”顾念辞不解地问。
林芊芊也看了过来。
但周燃和徐泽一双双别开眼，异口同声否认道，“没什么。”
虞欢没忍住，轻声笑了出来。
她自然是知道原因的，上次哀山那件事终究在周燃和徐泽一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
她一笑，周燃和徐泽一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贺岭也不明白她乐什么，好奇问她，“你这是在笑哪天的事情啊？”
“没什么，没什么。”
见她不愿多说，贺岭也歇下再问的话。
她的笑容柔和动人，周燃看了一眼便故作自然地挪眼，不自觉压低帽檐，耳根微红。
徐泽一和他相反，勾唇回了她一个笑，满是干净灿烂的少年气息，黑眸闪烁灿烂的光。
他说 : “姐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虞欢一愣，转而笑道，“你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高大帅气的少年和娇小漂亮的女鬼处于灰暗的背景下，浅浅的笑意好似柔和的光，格外美好。
除去双方身份的不协调，乍一看去，他和她的容貌气质倒是极为相配。
“啧——”
贺岭看清少年眼底的爱慕，眉眼间拢起一层冷意和无奈。
算了，多说无益。
离开桃源村之后，他们会彻底断了联系，至此也不会再有交集。
冷静，冷静，他们都是虞欢鬼生里的过客而已。
贺岭竭力克制住怒气，他知道虞欢不喜欢他发疯。
“我们快点走吧，欢欢。”
高芸侧身，似不经意挡住徐泽一的目光，温声提醒她。
等反应过来，高芸才发现为了隔绝一人一鬼的交流，她不自觉喊了虞欢的昵称。
高芸抿唇，脸稍稍有点红。
她会介意吗？应该不会吧。
高芸记得，很久之前，虞欢也喊过她芸芸，只是很少。
领头的人是傅禹礼，见虞欢抬眸看了过来，他迟钝眨了眨眼，知晓她的意思后转身，背上昏迷的小亮道，“走吧，现在下山。”
众人没有异议，跟上他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