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柴大钟也是个性情中人。
喝酒从来不耍赖皮。
更是有一种不想输给年轻人的倔强。
只是年纪确实大了些。
半壶酒下去。
话也就密了起来。
所聊也不过家长里短,逃不离个柴米油盐。
“等以后挣到钱了,一定要在京城买幢小房子,不为别的,就为了争一口气。”
柴大钟打了个酒嗝。
开始絮叨起早些年在老家时,被人看不起的那些时光。
陆天明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静静听着老头吹牛逼。
有时候实在忍不住笑,便抬腕装作喝酒,以遮掩控制不住的笑容。
柴大钟虽然面上醉了。
但是头脑还没有完全不记事。
见陆天明老是抬碗,碗里的酒水却没见少。
立马意识到对方在耍赖。
于是他停下对过去的感慨和对未来的憧憬。
嫌弃的望着陆天明:“后生,不地道了哈!”
听到这话。
陆天明再忍不住。
放下碗后哈哈笑出声来。
“我说老柴,人啊要服老,你想买京城的房子就算了,两代人努努力兴许能做到,但是你要给孙儿找个千金大小姐,是不是太过分了点?三金要是在这里,指定会让你吹牛皮别带上他!”
柴大钟脸上的酒色立马被羞愧覆盖,红上加红。
他站起来把陆天明面前的碗灌满酒。
然后倔强道:“人活着就要心存梦想,跟年纪有什么关系,还有,若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只在乎男人的出身,那坊间哪里还有这么多令人感动的爱情故事?”
见陆天明张嘴要反驳。
柴大钟立马转移话题道:“你赶紧先把赖的酒喝了,怎么这么多心眼子呢。”
陆天明见老头子孩子气上来了。
也没有继续跟对方抬杠。
端起碗大口喝了起来。
柴大钟坐回原位。
也不知是尴尬还是说其他什么原因。
坐下后便微低着头不说话。
更是酒都没有端。
陆天明还以为惹老头生气了。
正欲抬碗敬酒活络活络气氛。
哪知柴大钟突然笑出声来。
“嘿,后生,你说的确实没错,京城的房子多贵啊,别说两代人的努力,怕是十代人一人做十分工,都不见得买得起,还有,咱老话常说门当户对,三金那吃过狗屎的家伙,给人家提鞋都不配,还想睡一张床,简直痴人说梦。”
陆天明有些错愕。
他微微侧头一脸严肃道:“我说老柴,你不是真生气了吧?”
老柴满脸褶子都在抖动。
含笑道:“穷人也有穷人的快乐,喝喝小酒吹吹牛皮,有益身心健康,为了做不到的事情而生气,那不是庸人自扰找苦吃吗,何况咱可没那么小气。”
说着。
他抬碗同陆天明碰了一个。
并率先干了个通透。
陆天明顺着话头道:“就是这么个理儿,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可千万不要往自己肩上加担子。”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你一言我一语,硬是喝到了天擦黑。
可柴大钟今个当真开心,硬是没有走的意思。
没辙。
陆天明只能提醒道:“老柴,三金还没吃晚饭呢,这要是真等你喝够了,三金那小子怕是又要找大黄狗要狗屎吃了!”
此话一出。
柴大钟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三金啊,那玩意真不能吃,你等等,爷爷马上就回来!”
说完。
他抓起剩下的半壶酒,拉着陆天明便出了酒肆。
小雨还在下。
路上行人匆匆。
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见老柴走路跟跳秧歌一样晃晃悠悠。
陆天明便决定做回好人,把对方送回家。
走着走着。
人群中有人撞了自己一下。
陆天明还以为是小偷。
急忙去抓腰上的钱袋子。
可钱袋子好好的在那里。
他回头看去。
就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人,正用手挡雨往相反的方向跑。
陆天明揉揉被撞的胸口,没觉着有什么异常。
便懒得搭理。
与柴大钟相互搀扶着继续前行。
没多会来到柴家小院。
院门推开。
柴大钟便慌里慌张喊道:“小兔崽子,你在哪呢?”
伙房的门一下子被推开。
柴三金手里拿着个黑乎乎的东西挥舞着。
“爷爷,我在这呢!”
喝了酒,加上天色昏暗。
柴大钟看不真切孙子手上那是什么玩意。
只晓得是黑色,并且形状很熟悉。
于是他拍着大腿骂道:“你这个老鸹啄的,怎么又去吃那玩意,那玩意狗自己都不吃,你怎的连狗都不如了?”
柴三金一脸懵逼,看着发怒的爷爷。
啪嗒啪嗒——!
柴大钟一阵小跑,冲到柴三金的跟前。
探手便要去抢小家伙手里那黑乎乎的东西。
哪知柴三金早就料到爷爷要跟自己抢吃的。
竟一下子将其塞进嘴里。
然后还大口大口的嚼了起来。
同时含糊道:“爷爷,这是好东西,你别抢!”
柴三金差点没气晕过去。
一手按住孙子的天灵盖,一手就开始抠孙子的嘴巴。
费好大劲总算掏了点东西出来。
仔细一看。
哪里是什么狗屎,原来是地瓜。
“你个倒霉催的,怎么不早说!”
柴大钟正在抱怨。
突然听到哗啦的一声响。
他转头看去。
立马瞪大了眼睛。
“后...后生,你怎么了?”
陆天明此刻一手扶着门框,弓着腰做呕吐状。
湿润的地面上有好大一摊血水,还冒着热气。
柴大钟再顾不得孙子,慌里慌张跑了过来,刚准备去扶陆天明。
后者抬手阻止道:“别碰我,我中毒了。”
听到这话。
柴大钟愈发慌张。
他微低着头去观察弓着腰的陆天明。
发现后者嘴巴乌青,脸色暗沉,当真一副中毒的样子。
“怎么办,怎么办?!”
他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哪里遭遇过此等变故。
当下便手足无措的在原地急得团团转。
陆天明伸手拉开腰上酒葫芦的塞子。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片刻后便没了踪影。
“老柴,你去生一笼火,我感觉有些冷。”
陆天明说话时,牙齿咯嘣咯嘣响。
老柴二话没说,连滚带爬便冲进了伙房。
等他提着一个火炉出来的时候。
陆天明已经忍着疼痛走到了伙房门口。
“就在这吧,冷得遭不住。”
说完。
他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然后把手伸到火炉上,贪婪的吸收着炉火的热量。
“到底怎么回事?”老柴六神无主道。
“那个女人,刚才撞我的那个女人!”
陆天明眉头微微皱着,看上去情况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