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具尸首从山里被带回来的时候,李在彪没在客栈。
现在四周乌漆麻黑,乍见光芒下的惨烈尸首,饶是他上过战场,见过死人,心头也咯噔一下子。
颜如玉沉默一下,缓声开口:“李在彪,你看看这具尸首,认认他身上的特征。”
她没明说,但李在彪也听出了暗示,脑子里轰然一响。
他想说“不会吧?”但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他心里清楚,若非有线索,有把握,颜如玉也不会让他看。
心砰砰跳,强咬着牙,过去查看尸首。
骨头他是看不着,可以看肩膀上的刀伤和腿上箭伤。
先看右肩膀,屏住呼吸,手指捏住被血浸透的衣裳,把心一横!
瞪大眼睛看细,皮肤上虽然有不少血,但,没有伤疤!
李在彪心呼一下子又似从谷底提起来,爆出巨大喜悦。
再看腿上的伤疤时,就轻松不少。
朋友右肩膀上的伤疤确定存在,他记得非常清楚,那是他们俩未分开之前,有次遇见有人打劫,两人那时都年轻,正是气盛的时候,岂会受人胁迫。
他们奋起反抗,朋友为了保护他,肩膀上挨了一刀。
再看腿上的伤疤,也没有。
李在彪轻吐一口气,心中暗对尸首道:得罪了。
“王爷,王妃,他不是我朋友。”
颜如玉在他查看的同时,也切换眼睛状态,看向此尸首的手臂,依李在彪之前所言,他朋友的左手手臂前些日子受过伤。
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回想起第一次看六具尸首之时,其中一具是手臂有断骨,新断不久,也是左手手臂。
再加上李在彪的朋友是习武之人,手上有茧子,而且生活条件一般,手上皮肤粗糙,也能对得上。
如果肩膀刀伤伤疤和腿上箭伤伤疤也能对上,那这具尸首的身份就有了。
但现在,李在彪说,并没有。
霍长鹤看颜如玉,颜如玉微蹙眉,还在看那具尸首,似有些疑惑。
“玉儿?”
颜如玉收回目光:“王爷,有些不对。”
“怎么说?”
颜如玉低声说:“上次我们来,我记得清楚,这具尸首的断骨在左手臂,但现在,左手臂骨头完好。”
她心头一动,再看尸首右手臂,果然是新断骨,还没有愈合得太好。
“李在彪,看他左肩膀和左腿。”
李在彪心头喜意凝固,莫名又有些紧张,按照颜如玉吩咐,赶紧查看左肩膀和左腿。
一查之下,都有。
刀伤,箭伤,一个不少。
李在彪眼前有些发花,这伤疤的形状,和他朋友的一样。
可是……
“王妃,确实……有,可是,我记得非常清楚,他就是伤在右肩膀,根本不是左边,腿上也是,是他去押镖的时候被射了一箭,前些日子我们见面时,还说起这件事,他还让我看过。”
“绝对错不了,”李在彪补充。
颜如玉听他说完,一时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
环顾四周,看周围景象。
待看到四周的篱笆时,颜如玉目光微凝。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霍长鹤也诧异地走到一侧,指着篱笆围栏说:“这里。”
“玉儿,你还记得吗?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我的剑鞘一时没留神,撞到其中一根略长的木棍上。”
“对,是有这回事,”颜如玉点头,指指那根木头,又看看另一边,“我记得,当时那根木条,是在左边。”
“不错,现在,”霍长鹤一指,没有说话。
银锭小眼睛瞪圆:“现在跑到右边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在彪脸色泛白。
“篱笆可以随意动,”他心存一点侥幸,“但伤疤不能吧?”
颜如玉晃动手电,光线挪到另一具尸首上。
其中一具女尸首,脸被划烂,左耳朵也少了半个,右耳上有一枚银质耳环。
颜如玉第一次验过尸首之后,曾在纸上记录过。
这具女尸首,少的是右耳,耳环在左耳上。
颜如玉心头一跳:“这里不对劲,好像左手的东西都镜像了。”
李在彪语气茫然:“何为……镜像?”
“就是像在照镜子,”银锭解释说,“照镜子的时候,左右会相反。”
霍长鹤看向远处,月光轻洒,一切都在淡淡银色光芒中,神秘中又透着些许诡异。
“也不是所有,”他目光收近,“是篱笆内的东西,镜像了。”
颜如玉立即道:“退出去。”
众人赶紧退到外面,颜如玉举着手电,围着篱笆栏杆慢慢转两圈。
发现一块圆形光润的石头,周围石头小砖头不算少,但这块出奇的光润,夹杂在中间,显得有点特别。
颜如玉没用手碰,拿出匕首,用刀尖拨了拨。
这一拨之下,旁边的几根木棍也动了。
地面像是活了,几根长的被吸沉下去,几根短的被顶上来。
霍长鹤立即把颜如玉拉到身后挡住,警惕地看着四周变化。
银锭低呼一声:“看,变了!”
篱笆墙一变,眼前的景物像运转飞快地动一瞬。
李在彪无法形容这种感受,像是眼花,有什么东西嗖一下从眼前掠过。
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如果稍有走神,根本就不会发现。
“再去看看。”
颜如玉看李在彪:“看仔细些。”
几人重新走进去,李在彪喉咙轻滚,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再看那具尸首——其实未看之前,他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一掀开衣服,看到右肩膀上刀伤和右腿上的箭伤,还是忍不住心头一揪。
他用力一闭眼,缓了一会儿才说:“是他。”
颜如玉看此尸首左手臂,又有了断骨。
再看那具女尸首,左右耳朵也恢复正常。
颜如玉轻叹:“不论是谁做的,怎么做到的,现在才是真实场景。”
李在彪红着眼睛,用力握紧拳头:“是谁干的?为什么这样?我朋友为什么死在这里……”
李在彪猛地想到什么:“不是说,那六个人是戏班子的人吗?我朋友也不会唱戏,听戏都很少。”
“怎么会和戏班子扯上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