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慕风听罢,唇边一扬,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
“知道就知道了呗,母皇还在呢,右相她老人家总不能冲过来掐我的脖子吧。”
“啪!”
安慎猛一拍桌。
“风儿,你知道我在说些什么?”
“小爹爹是慌了吗?也是,我夜闯陈府确实不在计划之中,不仅如此,很快所有人都会知道,我十四皇女,有一个致命的软肋,就在这皇城之中。”
事到如今,司慕风还有心情上前给安慎倒上一杯热茶,她微微俯首,恭敬的递到安慎面前。
“可是爹爹,咱们也不是毫无建树,这场风浪早晚要掀起来的,早一些又何妨呢?”
安慎不接,一甩袖把那杯茶打翻在地,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飘出几缕白烟。
“我算是看明白了,风儿,你这是长大了,翅膀硬了。”
“非也,而是风儿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包括为之而死。”
安慎身形一顿,抬起的右手微微颤抖,随即被司慕风握住。
“爹爹,这一刻终于要来了,你害怕了吗?”
“…”
抬眸对上女儿的目光,安慎有些后知后觉,只觉得司慕风此时平静的可怕。
“当然不。”
他摇头否认。
“我只是还没准备好。”
多年筹备终于要有所行动,他却在这临门一脚之时怯了场。
安慎只觉心中钝痛,看向女儿的眼神中,带着怜爱和悲伤,他的悲伤来自于对于生死,司慕风竟比他还坦荡。
可是,这不是他亲手教出来的吗?怎么临了,他竟有一丝后悔。
“爹爹,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事?”
“我若死了,你带着霁月以最快的速度抽身,带上沐听雨。”
闻言,安慎像握了烫手山芋一样,甩开司慕风的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接受这个最坏的结果。
“我不答应,你也不会死,你若是死了,霁月亦不会苟活。”
他所策划的一切,都是为了司慕风能坐上皇位,若是司慕风没了,留着这个组织还有什么意义?
似乎怕司慕风已然心存死志,安慎难得的将沐听雨搬了出来。
“就算是为了沐公子,你也得活着,只要你坐上这个位子,就能和他永远在一起。”
永远?司慕风摇头失笑,能不能和沐听雨在一起,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她垂下眼眸,眸底的哀伤一闪而过。
“他并不想我当皇帝,爹爹,有时候我也会想着,如果我不曾生在皇家就好了。”
这下子,安慎彻底木在了原地,他眼睁睁的看着司慕风说完这句话之后,抬起右手,猛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抱歉,爹爹,我又说浑话了。”
“风儿…”
安慎伸出手去,被司慕风侧身避开。
“爹爹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了。”
语毕,并不打算等待安慎的回话,转身便走。
安慎遣退了楼里的其他人,一个人在窗前呆坐了好一会。
他坐了多久,杨思宁便在后头站了多久,最终,她默默的走上前来,看着眼前人那茫然的目光,犹豫着抬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
沐听雨还真的十分安分的呆在了自己买下的这套宅子里,自上一次见司慕风时已过去了一个礼拜,就在他反应过来,自己居然在计算着与这人上次见面的时间时,恍惚觉得自己就是司慕风在外头包的小情儿,默默的呆在宅子里,等着她的临幸。
不过他懒得去计较这些了,也接受了自己身不由己的事实,或许早在他在淇横山下下救下司慕风的那一刻起,他便踏入了纷争的这趟浑水里,无法摆脱了。
不过嘛,这段时间里,他除了好好休养,调理身子以外,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只要有空,便在老主夫的别院里呆着,做些力所能及的,可以照顾老人家的事。
经过大夫的医治和细心照顾以后,老主夫的情况明显比在陈昀然家里头的时候要好了,清醒的时候变多了,虽然口不能言,但沐听雨与他说话时,他总能做到静静的倾听,偶尔拿起纸笔,写下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他与老主夫坦白了自己与陈昀然并不是那种关系,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陈昀然的,就在他以为老主夫必会生气的时候,对方意外的很平静的接受了,不仅如此,他还莫名觉得,老主夫甚至有些高兴。
这是在高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陈昀然的?
想起司慕风与他说过的,陈昀然是原家被抄的罪魁祸首之一,沐听雨想着,老主夫多少也是知情的吧,若不然的话,他不会是如此态度。
也罢,都过去了。
用勺子在药碗里头搅拌一下,放到嘴边吹凉了,正打算喂给老主夫,沐听雨却见其颤巍巍的抬起手,在纸上写了些什么。
老主夫在问孩子的母亲是谁。
果然还是逃避不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回道:
“孩子的娘叫鸣夏,是个商人,近日出差去了,暂时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再带她过来看你。”
老主夫激动的拍了拍沐听雨的手背,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沐听雨警惕的抬起头来,静静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在门外候着的下人知道主子被惊扰了,进来应了一声。
“好似是殿下。”
司慕风?沐听雨问道:
“她在哪里?”
“小的不知,往花园的方向去了。”
“爷爷,我出去看看。”
沐听雨站起身来,离开了老主夫的房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头总隐隐约约的,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上一次司慕风离开时也有过,心底的挣扎无法忽视,犹豫过后,还是决定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