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恪瞥了一眼此人。
马良？
这不是马周的远房表弟吗，如今御史台的御史中丞，相当于御史台的二把手。
御史台是大唐最高监察部门，御史大夫是首脑，御史中丞是二把手，其下分为三院，分别是台院，殿院，察院，三院都向御史大夫负责。
御史台在册御史，上可喷皇帝，下可喷百官，纠察百僚，弹劾不法，权柄是非常大的。
其中察院侍御史，还能参与审核皇帝特命的案件，并于门下省，中书省分值朝堂，受理冤讼，号称“小三司”。
如今御史台一把手御史大夫是韦廷，比起他的前任魏徵，这老小子为人谨慎小心，从来不会去随便去得罪人，是个人精。
二把手便是这位马良，据说是魏徵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和魏徵是同乡，为人李恪倒是没有去调查过。
三院都有自己的侍御史，马周之前就是侍御史，不过因为跟随前太子李承乾，在洛阳处置五姓七望屯粮事件后，李世民很高兴，擢升马周为门下省给事中。
马周可谓是一飞冲天，摇身一变成了李世民身边的大红人，可随便出入皇宫，常侍皇帝身边，掌侍从规谏。
李恪快速地在人群中寻找御史大夫韦廷，找了半天，终于是看到了满头大汗，快要急哭了的韦廷。
同时，他也看到了马周，马周脸色铁青，冷漠地瞪着自己的这位表弟。
御史大夫韦廷和给事中马周，也看到了秦王那冷冽的眼神，两人心中暗骂，这个蠢货，可将他们两人给害惨了。
敢和陛下叫板，那不叫本事，因为魏徵和御史台的御史们，经常喷陛下，可尼玛的，你去喷一下秦王试试，不把你挫骨扬灰了。
谁不知道，秦王还有一个外号叫活阎王，你他妈是升了个官，得意忘形了吧？
李世民眉毛一挑，开心地问道：“哦？马御史反对，说说你反对的理由，朕听着呢！”
韦廷和马周连忙向马良使眼色，但马良这个一根筋却是毫不在意，向李世民行礼后道：“陛下，礼不可废。”
“自古以来，无论皇家还是普通勋贵之家，挑选继承人的原则便是‘以礼为先’。”
“这个礼，无外乎两点：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所以，太子人选必须从嫡子中选择，怎么可以是庶子，这于礼不合。”
“陛下，所有皇子中，除去前太子，您还有嫡子越王，晋王……”
“而秦王，他虽然贤能，但却是庶子。”
“更何况，他还是前朝公主的儿子，陛下难道要将大唐的江山拱手让人吗？”
李世民脸上从淡淡地笑容，到如今脸色铁青，终于他很不满意地怒吼一声：“混账，你说什么？”
马良丝毫不惧，因为陛下从来不会因为喷他而杀过人，也不会贬他的官，只要喷的到位，甚至还能升官发财。
魏徵便是如此，每次喷李世民，每次都升官，如今这老家伙已经是三省之一门下省的一把手了。
不过这老家伙脑子有问题，只升官不发财。
“陛下，臣说的是实话。”
“今日，陛下要是不听规劝，臣宁愿一头撞死在这太极殿……”
“陛下，礼不可废哇！”马良开始带着哭腔规劝了。
“而立嫡不立长，这是太上皇定下的规矩，难道陛下要违背祖制吗？”
昨天参与了立储之事的大佬们，都纷纷地低下了脑袋，都想和这位老铁离远一些。
尼玛的，人家太上皇还活着，你就不想想，祖制是可以修改的吗？
蠢货，这人蠢得可以！
这么勇，谁的部下，谁他妈提拔上来的？
几位大佬连忙想着自己提拔的人，似乎……好像没有这么个玩意！
李世民差点被气死，但人家说的是实话，要是自己现在将这家伙给办了，岂不是自己不够贤明？
而且，他还想看看，还有谁对他的决定不服气。
“陛下，臣复议。”长孙无忌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这个时候再不站出来，他们长孙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臣也复议。”长孙顺德也缓缓地站了出来。
叔侄俩相互对视一眼，都是为了长孙家的利益，太子必须由长孙皇后的孩子中选择，其他人，想都别想。
“臣等复议！”御史台的六七个御史，见长孙顺德，长孙无忌，还有御史中丞都站出来反对了，于是他们也开始反对。
御史大夫韦廷都懵逼了，他妈的，你们搞什么？
老夫平时怎么教你们的？
这个时候给本官上眼药？
等本官回去……全他妈给老子回去种地去。
“都给本官退下……”韦廷实在没办法了，直接站出来呵斥一声。
马良见自己的上官竟然呵斥自己等人，自己等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而韦廷作为御史大夫，是御史台的一把手，竟然不为朝廷着想，怯于秦王的淫威而昧着良心做事。
“韦廷，你枉为御史大夫，敢怒不敢言，怯于秦王的淫威，出卖自己的良心，你算什么御史？”
马良直接对韦廷开炮了。
“陛下，今日下官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还请陛下改变主意，遵循礼制，立嫡子为太子。”
就在这个时候，鸿胪寺卿唐俭缓缓地站了出来。
“马大人，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一个小小的御史，死了就死了。”
“要是误导了陛下，选了一个昏庸无能的储君，那你便是大唐的罪人，就算是诛你九族，也丝毫不过分。”
“大唐经过了贤明的太上皇，圣明的陛下，两代帝王的努力，如今已呈现出盛世之象，如果陛下选择的第三代帝王更加圣明，那大唐就会在储君的带领下，屹立世界之巅。”
马良冷笑一声，抱拳道：“唐大人，本官没有乱说话，本官所言句句属实，本官是为了大唐的江山社稷着想，遵循礼制罢了。”
“这天下没有礼，天下就大乱了，何来的盛世？何来屹立世界之巅？”
“这都是妄想……”
“本官就拿你唐俭的家族来说说，假设没有了礼，那么你的四个儿子，就会抢夺你的爵位，从小就开始互相陷害，疯狂内耗，最终为了家族的继承权相互残杀，每走一步，必见血……”
“最终的结果，可能是优胜劣汰，选出了最强的继承人，但家族已经内耗的差不多了，还有种可能，就是你的家业无人继承，从此之后，你唐俭就断子绝孙了。”
唐俭嘴角抽抽，内耗的确可怕，但今日老子就要和你对着干！
马良继续道：“而这天下，像你唐俭这样的家族，有多少个，如果每家都这样争，那天下还能太平吗？”
“咱们大唐，就会陷入一个无休止的内耗中了，上层内耗，下面内耗，别说盛世，就是保住现在的成就都难啊！”
“陛下，前有八王之乱，九龙夺嫡，今有玄……哪一个都没有好下场啊！”
李世民屁股往起抬了一下，但愣是忍住了。
因为这老家伙说的不无道理。
“陛下，赵武灵王搞长幼之争，自己最后被活活饿死，还有楚平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内耗的结果，就是国破家亡，改朝换代。”
“陛下，臣句句肺腑之言，还请陛下明鉴。”
唐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