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牵好向湖心去,恰似菱花镜上行。
龙舟丝琴淼淼音,莲叶鱼鲤戏东宫。
栾阳景的琴技已臻于化境,这是林婉儿没想到的,直至弦音消弥,一时也没回过神来。
他满脸得意瞧向有些呆滞的林婉儿:“如何?”
林婉儿回神笑道:“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得如此夸赞,栾阳景心中十分慰贴。
“琴已抚完,曲也听了,栾世子要介绍的人呢?”
他面上的笑突然僵住。
林婉儿不点破,只勾唇瞧着他。
最后,栾阳景百般不愿地伸手招来侍卫,交待了几句。
略等了一刻,楼梯处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接着,一道清朗声响起:“在楼上就闻听世子琴音,当真绝弦之音。李某今日一饱耳福,难得!”
林婉儿却是一愣,这声音怎有些耳熟?
她抬头去瞧。
只见一位身穿湖绿直裰,头扎青色巾带,面容秀雅,掩口细髯,身量瘦高的男子缓缓走了过来。
她从榻上起身,面露意外:“李大人?”
李宗臣浅笑施礼:“林姑娘!又见面了。”
“李大人怎会在此?”她直接问出疑惑。
“受六殿下所邀,言与公务有关,具体的……某也不甚清楚。”
似想到什么,又道:“难不成,是与林姑娘有关?”
林婉儿也瞬间明白过来。
李宗臣本就任职刑部,蚺礼也一直领着刑部,能请他来,并不奇怪。
一旁栾阳景却是坐不住了,走上前来,生生挤到了两人中间,满脸警惕:“娇娇何时与李大人相识?”
林婉儿坦然:“书肆中相识,我常逛书肆,李大人亦是。”
但栾阳景可不吃这套,眯着眼来回巡视两人:“每日逛书肆的人这么多,为何偏你二人相识?”
林婉儿正想张口,李宗臣先行礼作答:“回世子,皆因某与林姑娘当时同看中一本书,起了些许误会,这才有幸相识。”
“噢?同看中一本书?有幸相识?看来你们很熟稔嘛!”语气酸且不善。
李宗臣自是知道这两人被赐婚的事。
只是没料,一向目中无人,??倨傲不恭的栾世子有天也会吃这么大醋。
见李宗臣愣神,林婉儿解围道:“读书人皆通念,李大人也是风雅之人。”
栾阳景挑眉,语中皆是不屑:“风雅?”
林婉儿有些不耐烦了,瞪向他:“怎么,世子不赞同吗?”
他想说他当然不赞同,什么风雅全是狗屁!!
但也怕继续说下去,真会将她惹恼了,硬是没敢再张口。
便委屈地转了话题,又带着些邀功之意:“之前说与娇娇介绍的人,便是李大人!”
“嗯?”林婉儿很是意外:“长公主的宴,竟是李大人策划的?”
李宗臣含笑谦礼道:“某不才,平日读书具无分类,不过多看了些杂学,生了些想法。
不知长公主如何听说了,便请某为寿宴添些喜庆的点子,也全赖长公主的看重罢了!”
林婉儿笑道:“可那些想法却着实不错,能具体说说吗?”
“这……”李宗臣看向栾阳景。
栾阳景脸色冷硬,却又无可奈何:“娇娇爱听,你便说吧。”
“李大人请坐!”林婉儿邀请道。
三人在一张桌脚刻着繁花的长桌前落座。
栾阳景吩咐侍卫上茶水。
李宗臣便将他的那些奇思妙想与林婉儿一一细说。
林婉儿也表现出十足兴趣:“客座的安排,是因大人觉得来者皆是年轻,才想了自由分配的点子?”
“是,喜庆的日子,太过规矩总会折了气氛。”
林婉儿点头:“那湖镜浮台很不错!”
李宗臣笑道:“那些小姐们都是奔着展现自己而去,自是需要一个合衬的台面,方能更显其身。”
栾阳景在一旁直翻白眼,正如之前在楼上的蚺礼那般。
若不是他差人去打听,李宗臣能有这个机会展示这些奇淫巧技吗?
再说,一个刑部郎中,整天研究这些旁门左道,简直不务正业!
“这艘船也是?”
李宗臣点头:“浮台过狭,只能将乐师们安置他处,且不能离浮台过远,便做了些与浮台相衬的装饰。”
“是啊!这些可是花了国公府不少银子呢!”栾阳景突然插进来。
李宗臣停了声音,但也没应话。
林婉儿有些不悦:“国公府的宴,国公府不出银子,难道还要李大人出吗?”
栾阳景一噎,胸中一股气噌噌上窜!
这女人!在外人面前居然这么不给他面子,还胳膊肘往外拐!
他将手中瓷杯砸在桌面,没好气地道:“娇娇今日来不是为着别的事吗?倒在这聊上了!”
林婉儿这才想起来,今日是为师兄的事而来。
守在角落的尉秋抹了把汗,小姐这……这是多不把鹿师兄放在心上。
林婉儿便对他道:“那烦请世子先把殿下请下来吧。”
栾阳景却翘起下巴,双手叉胸,哼!现在才知道求他,他偏不如她愿。
林婉儿瞧他是有些想拿乔!有些好笑,这家伙!怎事事都要哄着?
但毕竟有求于人,她终是软和了些语气:“改日,我请世子去个好地方,可好?”
“去哪?”
“等到那日再与你细说。”
“那日又是哪日?”
林婉儿终是绷起脸不再说话。
栾阳景这才堪堪收敛架势,招了个侍卫去二楼传话。
没一会,侍卫下楼,向栾阳景禀报:“回世子,殿下似乎醉了,已经睡着了!”
睡着了?林婉儿心中不禁大为叹服,这六殿下可真行啊!
这等随心所欲、安闲自在的状态,连一向懒散的她都自愧不如。
栾阳景倒是习惯这种情况:“将殿下叫醒,就说是我务必请他过来。”字字句句,念得极其认真。
“是。”侍卫再次上楼。
过了约三刻钟,蚺礼这才一脸迷迷糊糊,打着哈欠从楼上晃晃悠悠地走下来。
一见栾阳景倒生出了些精神,恼道:“我正入梦,表弟何故要将我吵醒?”
栾阳景也有不满:“今日过来本就是为着娇娇的事,六哥怎能睡起觉来。”
蚺礼指着他:“娇娇!娇娇!左一娇娇,右一娇娇!
左不过你的娇娇最重,六哥如今在你这都排不上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