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玄抬眸,死死盯着时舟,“所以,你觉得让我住在下人房,是在抬举我?“”
时舟恨不得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说什么呢?怎么没考虑到他的立场和处境啊!
时舟赶紧补救:“我这么说是站在穆公子的立场,像穆公子这样的人,若是哪日善心大发,救了一个病入膏肓之人,自然是穆公子抬举了对方!“
“我是大夫,大夫眼中不分高低贵贱,只分病重缓急,穆公子初来医馆的时候,只是神志不清,记忆全无,没有其他病兆,我确实没拿穆公子当病患来看待。”
“若是当时知道穆公子身患无解之毒,随时有性命之忧,说什么也得安排在主人房啊!”
穆玄微微瞌起眼睛,只拿眼角晲了时舟一眼,“如此甚好,从今儿开始,我便住进主人房了。”
时舟:“!!!”
时舟瞪圆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眼前这人,“穆公子,主人房可是我的房间,那是女儿房,您住进去不妥吧?”
“你刚刚也说了,身患无解之毒,随时有性命之忧,你一定会安排进主人房,恰好本人现在正是如此!”
穆玄说:“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你速速把那房间收拾妥当,把你用的东西全部拿走。”
时舟怒了:“你要住进我的主人房,我住在哪里?”
“你是医馆大夫,你医馆的住宿问题,要我这个病患为你解决?”
穆玄皱着眉头,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似乎觉得时舟说这话十分好笑。
时舟还要说话,结果红娘子从外面走进来,“主子,这大夫是不是在为难您?她若是敢为难您,奴婢就一刀刺死她!”
时舟二话没说,赶紧收拾自己的衣物,抱起书册顾及,背起药箱,转身就走。
红娘子得意道:“主子,你以后对付这种村野乡姑,不必客气。你若客气了,他们只会得寸进尺!”
穆玄深以为然。
时舟搬到了病患间,满心惆怅,夜里都没睡好。
怎么她救了人,被救的人一点都不感激她,还威胁要杀掉她,如今还就鸠占鹊巢,霸占她的医馆,企图把她赶出去。
这医馆的房契地契上,写的可都是她的名字,难不成他们还打算强抢啊?
上一个打算这么干的人,如今是个人墩子……
时舟朝外头看了一眼,她可不能这么坐以待毙啊!
她一骨碌站起来,拉开门就要出去,结果脖子上架了一把刀。
时舟不敢动。
双生子中的一个站在门外,手里举着刀,语气平静的说:“主子说,他直觉你会做点什么,为了防止万一,从现在到明日清晨,你只能在屋里睡觉。”
时舟:“……”
时舟正要关门的时候,就见一个小白团从门缝里一挤,跑了进来。
旺崽仰头看着时舟,人类,本旺崽给你一个带本旺崽睡觉的机会!
本旺崽全身香喷喷,可是极其干净身份高贵的旺崽。
时舟伸手拉开门,“叛徒,出去!”
旺崽:“!!!”
时舟用叫推着旺崽的屁股,硬是把旺崽赶出去了。
旺崽气的在地上打滚,对着病患间叫,“哇哇……”
愚蠢的人类,你会为你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的!
你竟然敢把本旺崽赶出来,你知道你错失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吗?
你知道本旺崽现在身上有多干净吗?
你知道本旺崽现在的肉垫有多舒服吗?
病患间房门紧闭,旺崽生气的走了。
她不爱旺崽,旺崽找第二个人选。
穆玄盯着进门的小白球,“直接就把你赶出来了,看样子他也不是你的主人,对你也并没有多少喜欢嘛。”
旺崽:“!!!”
穆玄伸手一指门,“出去,别打扰我睡觉。”
上官潜在外头听到动静,进来一伸手,捏着旺崽的后脖子,直接把它给带了出去。
第二天一大早,时舟一睁眼,就听到门口旺崽扒拉门的声音。
她看着略显陌生的病患间,心塞。
她一拉开门,旺崽就哒哒哒跑了进来,这次旺崽不骄傲了,而是乖乖在时舟的腿边蹭来蹭去,变成了很乖的小狗崽。
时舟正在梳头,头发披散的时候看到它这么乖,伸手放下梳子就把它抱了起来。
“是不是昨晚上冷落了你,伤心啦?”
旺崽哼唧,表示委屈。
时舟把旺崽往脸上蹭了蹭,“我没有不要你,只是最近事情多,我怕医馆的事波及到你,把你送回你娘那儿,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没想到你那么聪明啊,医馆不敢过来,反倒是去找傻子了?”
旺崽有点骄傲,“哇!”
“是是是,你很能干很聪明,小鼻子也很灵,竟然还让你找到他了,很了不起。傻子对你好不好?有没有凶你?”
外壳还是那么个外壳,但毕竟那里换了个人。
傻子的时候他喜欢旺崽,也不知道他不傻之后,还喜不喜欢旺崽了。
这时,门口传来穆玄的声音,“你口中的傻子说的是谁?”
话音刚落,时舟就看到穆玄出现在门口,语气带着几分怒气,“傻子?”
穆玄视线看向时舟,“你……”
下一秒,他愣着原地。
屋里的时舟抱着小白狗,披散着一头浓密的长发,穿着宽松的亵衣,正扭头诧异地看着他。
穆玄自从睁眼之后,他眼中看到的这个人,从来都是穿着灰突突的学徒装,头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来,一张素面朝天的脸,不会让人惊艳,也不会让人觉得长相突兀。
她就在这半山腰上,就让人也有种她似乎天生属于山林的错觉。
时舟开口:“穆公子,我好歹是女子,进门之前要敲门。”
穆玄似乎第一次知道时舟是女子,他呆愣了几秒后开口:“你是女子?!”
确切的说,穆玄不是惊讶时舟是女子,而是惊讶时舟竟然也有性别。
他快速扫了眼时舟,当时就后退一步,随后头也不回的回了他住的房间,“嘭”一声把门关上了。
时舟:“……”
他那话啥意思啊?什么叫“你是女子?”,那么惊讶?
她是女人很奇怪吗?她可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是女人这件事,怎么了呢?
时舟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面前,难道她这女性特征还不够明显吗?
识别出她是女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吗?
时舟去后院洗漱,红娘子挡着时舟面前,“你可知主子为什么要回到这破烂不堪的医馆来?”
时舟已经换好了衣衫,她说:“我知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回来,似乎也不重要。”
他们来都来了,自己赶也赶不走,还能咋的呀?
不管符不符合住病患间的要求,这帮人都强行住下了,自己能怎么办呢?
她现在还活着,没被他们杀死,只能说是她福大命大。
时舟要去井边打水洗漱,结果红娘子不让她过去,拦着她说:“我家主子回去之后,流了一次鼻血,这说明你治疗的并不彻底,这事你得负责。”
时舟的肩膀都垂了下来,她无可奈何的说:“红姑娘,这一大早的能不能消停一点,先是旺崽,然后是你家主子,现在是你,好歹你让我洗漱完了,不那么狼狈了再说话成不?”
红娘子说:“你的洗漱有那么重要?我家主子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回到医馆来,就是为了让你把主子的病治好,你若敢推三阻四,那就别怪我……”
上官潜叫住红娘子,“你一大早缠着时大夫有什么用?你都不给她机会看病看诊,就跟她说这些,让她怎么应承你?”
红娘子警告的瞪了时舟一眼,气呼呼的让开路。
时舟不理她,自己打了井水上来,仔细洗漱过后,才准备给自己做点吃的。
她去灶房一看,医馆仅有的食物已经被洗劫一空了。
想想也是,先是陈隋,现在是穆玄,这些人看起来个个不差钱,却竟逮着她这只可怜巴巴的羊薅羊毛。
时舟犯愁,她就想当个乡野大夫,怎么净有人找她麻烦呢?
时舟气的丢下碗就要去找穆玄,找其他人没用,主要还是得找说话管用的。
穆玄的屋门紧锁,原本晚上守在墓穴门前的双生子已经不在了,时舟过去“哐哐”敲门,“穆公子!”
屋里没有动静。
时舟再次敲了敲门,“穆公子,你还在吗?我有事跟你商量!”
屋里还是没有动静。
时舟觉得他进去之后,就没听到他出来的动静,怀疑他还在里头,只是不知为什么不开门。
于是,时舟加重力气,“穆公子,关于你和你的下属住在医馆的事,我们来商谈一下……”
时舟话没说完,卧室的门被人一把拉开,穆玄低着头出现在门前。
没等时舟开口,他已经主动说了:“我本无意闯入你房间看你那副样子,你若想让我负责,也不是不可以,但婚姻大事,总归要秉过长辈,婚嫁之喜,日子也要仔细定夺,绝不能含糊将就,成婚与荒山野岭!”
时舟呆呆地看着他,脑子里一片混沌,尚不知道这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时舟以为自己已经消化了他刚刚那段话,打算跟他讲话的时候,那人突然伸手,“哐”一声把门重新关上了。
时舟:“???”
“不是,穆公子,你刚刚的话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来找你不是其他的事,而是你你跟你的下属住在医馆,这吃食开支总要计算清楚,哪有你们分文不付,还反过来吃医馆的道理?”
时舟砸门,“穆公子,穆公子?你别假装自己不在,我们要把这话说清楚,绝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算了呀!”
上官潜赶紧过来,拽着时舟到了一边,“时大夫,关于吃食开支的事,你跟我说就成。这种事就不要劳烦我家主子了。”
时舟问他,“那你说话可管用?”
上官潜应道:“这点小事,我说话向来管用。”
时舟立刻开始跟他掰扯起来,既然要说,那就得把话说开了,丑话说在前头比后面反水强。
好在上官潜是个好说话的人,不论时舟说什么,他都一一应了。
“既如此,那从今日起,我为你们提供医馆的住宿,但你们的吃食必须自理,还要捎上我那份。”
上官潜点头:“红娘子对于吃食很有研究,你的这些问题完全没问题。”
这个问题商量好之后,时舟开始担心刚刚穆玄说的那些话:“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也听到了?他的那些话什么意思?可知道是我想的那样吗?是他误会了,还是我听差了?”
上官潜顿时愁眉苦脸的说:“时大夫,不是我不回答你,而是这事我得问过我家主子才是什么意思,不过听主子的意思,今儿早上发生了什么事?”
世人重女子名节,若不是不得已,主子绝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更别说会把女人的事往自己身上揽。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让主子觉得他需要承担起身为男子的责任。
时舟说:“什么事都没发生呢,就找上我抱个旺崽说话,他连门都没敲,就直接闯进了我的那个房间。但我有穿着衣裳,什么误会都没有。”
上官潜顿时惊讶的看着时舟,这还叫什么事都没有?
时大夫是不是也太不拘小节了,可他一个女子,女子名节何其重要?
她穿着亵衣被主子看到了,她竟然觉得什么事都没发生?
“时大夫这事很严重啊,难怪组织要说那些话,这他是为你好!”
时舟犯愁:“可问题是我不觉得这事严重更要说了,你不说他不说我不说有谁知道,这女子的名节不就是外人嘴里的清不清白?”
“既然外人都没人知道了,那这清不清白不就是我们说了算。只要没有长舌妇对外宣传,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这种事。”
“再说了,你甘心你家主子娶一个像我这样的女人?村野乡姑,如何配得上你们家主子高贵的身份?”
上官潜没有说话,他心里盘旋的是,原来她也知道他家主子身份高贵,她配不上了啊?
既然如此的话,她应该也想到他家主子肯定不会娶她为正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