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洁的无相坚冰中,困于牢狱的生命之火爆发出远远超过神明的伟力,无数细小的裂纹如蜘蛛网般瞬间弥散。
这是被永恒冻结的生命。
只要生命之火永存,罗莎琳便绝不会出现生命流逝的迹象。
冰之女皇的权能即是如此。
将【冻结】延伸至概念的领域中,存在于概念中的所有皆可被冻结…
即便本身与寒冰完全不相容的生命之火,也可以成为无相坚冰中栩栩如生、毫无温度的火苗。
然而…
生者无生念,神灵又如何能救?
身怀必死之心,本为必死之人,更何况无相坚冰破碎的刹那,生命之火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熄灭。
所以,鲁斯坦最后一次跨过了生死的边界。
将一切托付,顷刻消散。
凡人的极致渴望会引起神灵的瞩目,成为神之眼的拥有者;身处死界的高贵灵魂,如果也拥有更加耀眼的执念和愿望,又会引来怎样的震撼?
\\\"…请原谅我,罗莎琳!\\\"
不仅是为当初的果决,也是为以后的亏欠。
对方所想要的人生,是否真如他所想的那样呢?
没有了他的世界,对于这个可怜的姑娘,究竟是乐土还是悲鸣?
一切的一切都只不过出于他仅有的、有些执念的心思,豁出性命去守护的心爱之人,怎么就可以这样平白无故死去呢?
他还想要守护,哪怕是付出灵魂的的代价!
消散的间隙。
发自内心地渴求着。
\\\"伟大的风神巴巴托斯大人啊,或许您已经将我忘记,我却从未将您遗忘。我恳请您能够拯救这个可怜的姑娘,她所犯下的全部罪孽,我鲁斯坦愿一力承担!\\\"
世界有规则。
生有秩序,死有铁律。
无人可游离于规则之外!
高洁的灵魂迸发出璀璨夺目的黄金之色,即便罗莎琳已然被泪水模糊了双眼,同样可以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狼王喟然一叹,转身离去,独留下雷泽眼眸泛起一抹水雾。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黑的黑暗。
今夜,朝霞提前数个小时出现。
媲美太阳的金色灵魂丝丝缕缕消散,祥云汇聚,照亮半边天空。
所有的灵魂皆是一般重量,拥有不同的内核。
光芒夺目的金色之下,罗莎琳无法理解鲁斯坦的执念,更无法想象失去创造新世界的执念后,所谓的人生又该如何进行下去!
自私鲁莽!
这种偏执与自私的爱无疑更加令罗莎琳感到心碎…
无数遍虔诚的祈祷中,漫天金色的光幕中出现一抹不易察觉的青色光晕。
自由的风起于风起之地,呼呼作响。
风神像下。
向来没个正形儿的吟游诗人摇头轻笑,灵巧的手指拨弄过琴弦,音符伴着清风游走于天地。
双脚倏尔离开地面。
\\\"前方坦途,此后皆顺畅无阻…\\\"
一袭雪白轻衫,圣洁而高贵。
正如初代大团长获得感悟,最终决意在风衣之地升上天空岛时那样,她也用同样的礼遇送别鲁斯坦。
\\\"…你的请求,我听到了。\\\"
生命之火顺着无穷无尽的碎纹,以生命最本质的炽烈要冲破枷锁牢笼, 徐徐而来的风元素似一双温柔的手。
遏制火焰,扩散寒冰…
无相的坚冰奇迹般恢复如初。
\\\"呵呵,他的神之眼,以你来继承吧!\\\"
再次睁眼。
罗莎琳默默脸颊,早已湿润。
死的世界便如此静谧,倒也完全符合她的想象。
她很开心。
这种守护她完全不需要!
这种美好的幻想随着巴巴托斯的出现戛然而止,\\\"呀吼!你我上次西风骑士团外分开之后,好像没有再说过话吧?\\\"
……
\\\"一个不负责任、抛弃子民的浑水摸鱼神,我也没什么兴趣。\\\"
\\\"看样子,你并不想完成他的遗愿啦?\\\"
遗愿?
遗愿!
罗莎琳神情猝然一滞,顿时变得颇为复杂。
本就不想与这个的间接害死鲁斯坦的喝酒摸鱼神出现在同一片空间,只是目前看样子,那个木头脑袋的行踪,他多半是知道的。
\\\"啊——亏了那孩子不顾一切地恳求我,既然你不想知道、对他的遗愿也满不在乎,那我反而省事儿啦!\\\"
\\\"啊呀呀呀,鲁斯坦哟,所托非人呢!\\\"
…
…
被一个吊儿郎当的家伙说这种话,本身就是种侮辱!
\\\"欸!你别走…\\\"
\\\"我、我想知道,他在哪儿?\\\"
巴巴托斯向前走,罗莎琳不情不愿,却也毫无办法,这种明明内心气恼,偏偏又无可奈何的境况,几乎要令她感到发疯!
一步跨出。
两人仿佛走过数百年的光阴岁月。
时有千风。
风过万千世界,留下独有的记忆。
而巴巴托斯正是可以调动这一切记忆之人。
事实上。
罗莎琳对鲁斯坦很熟悉,熟悉到像是自己一样。
反而对那位始终跟在鲁斯坦身边学习的那个少年,知之甚少。
相比于其他人,他似乎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真正的容貌,鲁斯塔是否见过,罗莎琳不曾听他提起,或许是曾经说过她不曾留意。
日常的生活中,很少会有骑士对头盔这种略显笨重的护具情有独钟,身体的盔甲是为了防护而不得不采取的必要手段,头盔则是大大限制自由之物。
在她的印象中,似乎除了那个少年外,也只有那个不苟言笑、话语甚少的同僚对都头盔有异乎寻常的热爱。
身为西风骑士团副团长的亲传弟子,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特别。
众所周知。
真正上过战场的骑士,往往都不会将自己打扮得过分显眼。
除了两种人。
一种是有真正的实力,自信可以解决任何情况下来自任何敌人的攻击。
另一种就是纯纯为了博人眼球,实际蠢不可言。
他总会身穿一尘不染的纯白盔甲,头盔佩戴严丝合缝,一言一行总是极度契合骑士的行为准则。
跟随鲁斯坦修行,他的技艺在同辈人中无出其右。
不知在何时。
他拥有了纯白骑士的名号。
只是仍然你无法复制鲁斯坦轻盈优雅而精秒难测的西风剑术,在往后的数百年中,学习西风剑术之人甚多,以此为基础改良发展者更是不计其数,衍生出的无数的分支和流派。
在罗莎琳看来,他们中没有一个能够再现当年鲁斯坦的荣光!
恪守骑士的言行到几乎变态的程度,坚守绝对的正义,无论任何情况下,他都是正义的伙伴,始终坚守在正义的一侧,即便与整个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而今。
鲁斯坦将拯救纯白骑士的重担交在她的手中,还有先前的守护蒙德。
跟随巴巴托斯的脚步,罗莎琳心中同样好奇。
艾伦德林为了祭奠挚友的离世,收起平日里爽朗的笑容与肆意奔放的性格,从此沉沦,彻底丧失变强的渴望。
相传他从西风骑士团退休时,只不过是个垂垂老矣、泯然众人的老者,弯腰驼背、眼目浑浊,就连那头蓬松如狮鬃般的金色发丝也失去了光泽…
彼时,罗莎琳正奉命在深渊中探索,并不曾见证这位响彻大陆的强者最后的英雄迟暮。
至于她。
数百年的执念,无穷的奋斗与努力。
昔年被誉为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本可以留在须弥一跃成为教令院的高层学者,心中记挂远方的爱人踏上归途。
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那鲁斯坦第三个亲密之人,他的弟子又是如何?
一道坚毅的背影出现在前方。
那副盔甲是只要看过一次就绝对不会忘记之物,并非是意料之中的白色。
它是属于最纯净的洁白,从它被制作出来的那一刻起,仿佛就是为了被污染…
这一点所有看过它的人都是如此认为。
鲁斯坦阵亡。
以最骄傲的姿态为守护正义而死,是最光荣的死法。
漆黑的魔物冲破了古国的城墙,魔龙杜林身死,大地上还有太多漆黑的魔物在传播邪恶、为祸正义。
于是。
离开蒙德城,一路向前。
倘若古国就是滋漆黑魔物的温床,作为邪恶的源头,他还是正义的伙伴,便有绝对的义务维护正义。
踏上前往地底王国的路。
看到那时被纯白骑士救下的少女,罗莎琳微微一愣。
场面是如此熟悉,以至于她认为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可惜!
她甚至连表达心中的爱慕都做不到,这一点,罗莎琳自诩要坦诚得多,也要勇敢果决得多!
那一朵花,是直到少女走至生命的尽头也不曾送出的爱恋。
罗莎琳嗤笑一声,轻轻摇头。
世间的感情大多都是如此吗?
原来,好像不仅仅只有她求而不得、苦思无果。
放到其他人身上,可能还不如她。
人类这种生物,本就是矛盾的集合体。
他们可以因为一句话而感动流泪,用几十年的短暂岁月抗争到底,同样也会放弃。
诸多善良美好和丑陋恶行杂糅在一具躯体中,蕴藏的力量即便连神都感到害怕!
杀不完的漆黑魔物,源源不断的邪恶与丑陋,各地的血火交融,纯白骑士选择一边维护小的正义,一边向真正的大邪恶前行。
小恶不除,又如何面对最后的邪恶源头?
挥舞利剑的手变得越来越有力,与纯白截然相反之物是极黑的单手剑。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字,以漆黑之黑命名。
简简单单,【黑剑】而已。
斩杀漆黑魔物过后,总会就近找到河流清洗盔甲上的血污。
几次过后。
罗莎琳若有所思。
从一开始只要清洗几分钟到后来需要清洗二十分钟直到……数个小时。
奇怪的是。
他的战斗技巧与经验分明是在提升,到后来罗莎琳一度认为他已经全面超过了鲁斯坦。
或许,他的剑术比不得鲁斯坦的轻盈灵巧,却走出属于自己的道路。
刚猛中轻盈潜藏,看似灵巧却势大力沉。
经验更不必说,对战斗的直觉和预判使得罗莎琳都在暗自思忖, 数百年过去,此时此刻再碰到,若是他不愿,还能否凭借武力将他拽出漩涡?
为何清洗盔甲的时间会越来越长呢?
白色的身影穿梭于漆黑魔物之间,每一次出剑必定会带来漫天的血花!
身后。
是一条染血之路。
片片血花点缀于纯白盔甲,罗莎琳看不到藏于头盔中的脸庞,却能感受到他正在极力压制内心的欢喜。
身处正义一侧的骑士,怎么可能会从杀戮这种本就邪恶的事情上获得快乐?
但是,毫无疑问。
他真的喜欢上了黑剑从血肉中切割穿刺。
一具又一具倒下的魔物,弥散大地的血肉,无一不是属于正义的勋章。
享受杀戮带来的乐趣,在收获正义的满足中拥有成就。
前往邪恶源头的道路很漫长,漫长到后来举步维艰。
因为每走过一段距离,总能发现邪恶的存在。
漆黑的魔物必须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正义的光辉下绝不容许有这种丑陋的魔物生存!
不知在什么时候。
纯白的骑士不会在停止杀戮魔物后寻找清澈的河流,因为要花费很多很多时间,他必须争分夺秒前进。
亦或是。
他对此并不在意。
每一次杀戮,纯白的盔甲上都会染上一层。
鲜血凝固,会变成什么颜色?
答案是暗红。
无数次染色之后,无数暗红相叠加,最终的颜色又会是什么?
漆黑。
比之黑剑更加漆黑。
抛弃了纯白骑士的名号,他只是一个为了正义而孤独前行的骑士。
正义,需要执行。
而他就是那个永远正义的执行者!
不知又从什么时候开始。
平静的头盔之下,目光变成摄人心魄、令人恐惧的血红,看到他的人们从最初的高呼呐喊到后来的……惊慌失措。
似乎已经变成与漆黑魔物一样的存在。
那又如何?
所作所为,皆是正义。
杀戮,也是为了带来正义。
从蒙德出发,穿过璃月,走过须弥。
只为抵达烈焰赤火的国度。
因为在那里,是唯一已知可以进入地底王国的通路。
\\\"如果人们觉得我面目可憎,我也不会为此而争辩什么,守护正义总要付出些什么,师父他付出了生命,我也会这样吧?\\\"
纯白的盔甲,染血直至污黑。
贯彻正义,纵然跌入恶渊,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