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政府的工作很是顺利,每天一份报纸,一杯热茶,几份点心,一周的时间,周冷就熟悉了办公室内的人和事。
民政科一个科长,四个科员,一个科员兢兢业业,其余三个则是热茶暖椅,周冷很快和另外两个同是关系户的打成一片。这两人都是女孩,都很漂亮多金,而那兢兢业业的却是一个三十岁左右叫陈亮的男人,听说早就是科员,上有老母,下有儿女,没有后台但能力很好。
县城里人口不多,附庸风雅又追赶潮流的店家也不过寥寥,周冷和同事程玲就在书店里遇到了熟人。
男人一身深蓝色长衫,黑色礼帽,身形修长面容清俊,一双多情的眼睛倒映着微光。
杨云启早就已经认出那两女其中之一是吴晨敏,他知道她结婚了,幼时两人便认识,情窦初开的年纪他爱上了这个清纯的女孩,他们明明已经暗生情绪,是这无情的世道和封建礼教的包办婚姻害了他们,淹没了爱情。
“吴晨敏,好久不见。”
这声音里似有哀愁又有思念,呢喃的名字里带着无尽的情意。
程玲打量了杨云启又侧头看周冷,她可是知道对方已然成婚。
“哎,好巧啊。最近过得不错吧,我听我弟说你当教师啦。”
熟络的语气里没有丝毫感情,完全似相熟的人之间的客套。
杨云启欲言又止的看着女人,那眼神里似有无尽的哀伤和惆怅。
周冷却觉得他可能只是长了双看似深情的眼眸,他看小猫小狗估计也是这个眼神。否则两人上一世在吴晨敏离家后偶遇,暧昧生情,未婚先孕后,他为了名声和工作抛弃怀孕七个月的吴晨敏,让她备受打击而早产,孩子生下来就送人了。
“我过得还行,我听说,听说你结婚了,你过得好吗?”
周冷坦然回望:“我过得可好了,夫妻和睦,公婆友善。”
杨云启望向那欢喜的眉眼和娇俏的模样,他觉得自己的心碎了,自己在她成婚后郁郁寡欢,终日思念,可如今看来自己的深情终究是错付了,他似乎忘了自己。
周冷看着对方那好似背叛他的眼神非常无语,这一世他俩连手都没牵过好吧,这是闹啥呢。她悄悄推了推程玲。
“小敏,我都买完了,咱们去结账吧。”
“哦哦,我也买完了,走吧,那个杨云启,我们走啦,再见。”
直到两个女人走远,杨云启才脸色苍白的低下头,那模样别提多么委屈和难过,这世间难得大情种的表演周冷没看到,但是她丈夫张守和的大嫂,大姐,侄子侄女,外甥全都看到了。这一行人正在不远处书架后面容变幻莫测。
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这错综复杂的关系,婆媳之间,妯娌之间,姑嫂之间。
周冷晚上回家的时候,还没回院子就被叫到了后院。
周冷看着婆婆正襟危坐在木椅上,屋内空无一人,她不懂这老太太作什么妖,不是刚折腾完分家吗,难道张老头又和小老婆甜甜蜜蜜不搭理她了。
“母亲,找我有事吗?”
“哼!”
周冷很疑惑,这老太太受啥刺激了,昨天不还挺好的吗,自己记得她是裹了小脚不是裹了小脑。
“母亲,儿媳做了什么错事,还请母亲明示?”
“西弗书店,有人撞见你和陌生男子眉目传情。”
“真是造谣的张张嘴,受害的就要被打断腿,谁看见我俩眉目传情了?这人是要害我还是要害吴家,我的名声坏了对两家有什么好处,不清楚事实就在长辈这里嚼舌根,还真真是好家教。”
大太太被这话说的惊怒交加,惊的是周冷入门后表现的温柔娴静,知书达理,不争不抢,并且年纪尚小,她总觉得吴晨敏是几个儿媳中最好拿捏的,可如今对方的表现让她心惊,而她怒的是对方的态度,那种不卑不亢甚至忤逆的态度,她不应该是诚惶诚恐吗?
俗话说的好,多年媳妇熬成婆,过去哪怕是受了一辈子压迫的凄苦女子,当她成为婆婆的时候,那也要摆摆谱的,何况大太太的根深蒂固的思想和成功磋磨几个儿媳的经验。
“你!好一张利嘴啊,我不过是问上一问,你就拿吴来压我,这里是张家。这就是你吴家的家教如此同长辈讲话。”
“母亲!”
张守和看着母亲怒目圆睁,手里拿着手绢指着媳妇,他微微蹙眉,他不知两人有何误会导致母亲如此激烈言语。
周冷听着老太婆添油加醋的说了事情原委,中间她并没有急于辩解,而是在对方说完以后,她看着张守和说:
“那人是我幼时玩伴,名字叫杨云启,郎有情妾无意,手都没牵过。你们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今日在书店偶遇说了三句话,民政科程玲也在场,不知被谁看见了就说我们眉目传情。”
周冷在等着张守和的处理。
张守和听完双方的话,他看着大太太语气温和的说:“娘,现在是新社会,小敏家风清正,人又貌美,有人喜欢很正常,莫说是幼时玩伴在书店遇到说了几句话,就是有人递交了情书,送了鲜花,那也是对方的选择,与小敏何干,她没有错。”
张守和没等母亲发作就对周冷说:“小敏你先回院里,我和母亲单独说。”
周冷轻点头,转身大步离开,她决定以后收起知书达理那一套,真是给他们脸了。
大太太脸上铁青,她盯着儿子等待一个解释。
“娘,我打算申请调到北市的人民医院进修工作,这事需要吴家三姑帮忙调动,你别找吴晨敏的麻烦,她和大嫂大姐她们不一样,吴家三姑颇为看重她,当然抛开所有一切,单论公正,这事情吴晨敏没有错。”
大太太气急,她把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好好好,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啊!”
张守和不再言语,他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别人的闲言碎语很难改他心中的想法,哪怕此时母亲怒吼落泪,他也没有退让,他不懂女人的心思,他只认为婆媳之间也得讲理,他了解吴晨敏,外柔内刚,若今日自己像平日大哥那样和稀泥,让大嫂忍让母亲,那日后,不是日后,是今日就要人仰马翻,满院的人都要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