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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战马裹起浓浓的烟尘,旌旗迎风招展、猎猎作响,汉话、满语夹杂在一起,在一个个军阵中喝响,马蹄踩踏大地的声音,如波浪一般一股股袭来。

豪格穿着一身深蓝绣龙棉甲、全副武装的策马登上一座小山,俯瞰着官道上浩浩荡荡行军的正蓝旗马甲和汉八旗兵马,深深吸了口气,扭头冲紧跟在他身后的洪承畴说道:“洪先生,你说若是本王按兵不动,左良玉和孙传庭,谁能赢?”

“战场上,是孙传庭!”洪承畴毫不犹豫的答道:“左良玉被武乡贼从庐州打跑逃到扬州之后,就已经彻底沦为一个只知抢掠盘剥的军头了,他手下的军队是靠抢掠和利益捏起来的,人人都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这样一支军队,哪还有苦战死战的能力和心志?”

“孙传庭和他们不一样,他手下的勇卫营,还有抽调的山东营军、直隶营军,都是在战场上拼过命的、心中还存着一份忠义,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有目标,就会奋战不休,左良玉自然不是他们的对手。”

豪格点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战场上!洪先生的意思是说,战场上孙传庭能赢得了左良玉,战场之外也会输给他?”

“左良玉和孙传庭的这一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洪承畴耐心的解释道:“真是因为左良玉这个乱臣贼子个人的原因吗?不,不是的,归根结底,是因为复社想要改变以往的局面,想要进行一场变革,而以往的残明局势中,左良玉和他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军头是受益最广最多的,要进行变革就一定会触动他们的利益,左良玉就算他自己再忠心,也会被底下利益受损的将帅们驾着反叛的。”

“可复社要变革,触动的利益只有左良玉所部吗?”洪承畴冷笑道:“自然不会!江南那些官绅豪门同样会遭到损失,他们同样有反抗的心思,按耐至今,不过是因为复社手里有把刀子悬在他们头上而已!”

“这把刀子便是孙传庭,是他手下的勇卫营,还有山东营、直隶营这些南渡的北兵,他们都是北人、是客军,在江南没有家族势力、没有利益勾结,只能依靠朝廷,自然就会成为残明朝廷手里最听话的刀!”

“可若是这把刀被捆住了呢?”洪承畴朝南方一指:“孙传庭和左良玉对峙腾不开手来,南京小朝廷可就无兵可用了,那些江南的官绅豪门,个个都是蓄养家奴上千的,难道凑不出一支军队来,它们若是趁机冲进南京,复社何去何从?孙传庭后路被断,又该何去何从?”

洪承畴顿了顿,眼中阴冷的光芒一闪:“以范学士之智,必然也看准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大摇大摆的和左良玉一起渡江去了镇江,此时他恐怕已经安排人去联络江南的那些豪绅贵胄了,战争的胜负,并不一定需要在战场上决定。”

“若非洪先生在此,本王至今还是一头雾水!”豪格哈哈一笑,用马鞭指了指官道上行进的军阵:“本王突然发动大军袭击淮扬,这是把范学士给卖了,若是皇上怪罪下来…….”

“若肃王爷手里只有正蓝旗,皇上要怪罪,何需找什么理由?随口的呵斥,肃王爷您都承受不住!”洪承畴打断了豪格的话,语气中满是蛊惑的味道:“但肃王爷您手中有兵有将、有粮有钱,皇上还能如何怪罪您呢?难道起兵来剿了您不成?这岂不是给多尔衮他们做嫁衣?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皇上断然不会做的!”

“肃王爷,如今大清的局势和以前完全不同了,肃王爷要为自己好好打算打算了,用一个范文程换得兵精粮足、拥有争锋天下的能力,哪怕是皇上,也得赞一句好买卖。”

豪格越琢磨越觉得是这个理,点点头:“洪先生说得有道理,既然如此,只能祝范先生好自为之了,左良玉在淮扬放手大掠,已经将整个淮扬地区的精华都替咱们整理好了,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本王即刻领兵南下,将左良玉这么多年的积累,一口气抢个精光!”

扬州城内,此时也是一副战云密布的情形,留守城内的左梦庚瞪着通红的双眼,在一张地图上仔细观察着。

“探马回报,刘国能的大旗已出现在上官桥一带……”一名将领在地图上指点着:“咱们派去的使者都被刘国能赶了回来,这厮似乎是铁了心要和南国公做对了!”

“刘良佐拿了咱们送去的银子,便按兵不动,刘国能却还一点点往扬州蹭……”左梦庚冷哼一声,一掌拍在地图上:“这鸟厮就是看父亲渡江抽不开身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他是想着一路拱过来,能咬一口算一口!”

“扬州囤着我大军大半的粮草物资、金银财宝……那名将领说道:“刘国能恐怕是看上了这些东西,想要趁机抢一把,所以对咱们给他送去的那些蝇头小利看不上眼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左梦庚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镇江位置:“这些东西放在江北还是太危险了,父亲早日拿下镇江、占据立足之地,早日把这些物资金银运过江去才好…….只是那孙传庭兵力比咱们少了不少,火炮军器也差了许多,战力却是不俗,竟然至今还把父亲拦在江边。”

那名将领正要劝慰,一名将领忽然屁滚尿流的闯了进来,嚷嚷道:“大公子,大事不好了!东虏……东虏大举南下,已经攻陷了淮安府,他们的骑兵正顺着运河直扑扬州而来!”

“什么!”左梦庚大惊失色,赶忙一把将那将领揪起:“怎么可能?东虏和父亲有协议,怎么会突然出兵袭击咱们?这不是要置父亲于死地吗?”

“大公子,千真万确啊!”那名将领哭喊着说道:“大公子,东虏骑兵恐怕已过高邮了,快想办法吧……”

“还能有什么办法……”左梦庚一屁股坐倒在地:“父亲……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