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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壮丽华贵的宅邸前,进进出出的都是全副盔甲的御营兵将,甲胄碰撞的声音清晰可闻,大门被粗木撞开,血腥味随风传播着,一队队女眷被押在门前,哭泣声不绝于耳。

大东佛国丞相严锡命披头散发、头破血流的被几个强健的兵卒押了出来,还在扯着嗓子大喊挣扎着:“吾乃佛国丞相!文官之首!尔等怎能如此构陷于吾?吾没有和武乡贼勾结!吾要见皇上!吾要见皇上!”

停马在外围围观的刘文秀皱了皱眉:“王尚礼办的什么事?怎么连嘴都不堵?让这严锡命胡乱嚷嚷,岂不是要谣言四起?到时候坏的还是义父的名声!”

“那又如何?”一旁的李定国苦笑一声,马鞭指向周围的宅邸:“这条街上的官绅,之后有几人能活?整个成都,又有几人能活?传出去又怎样?”

刘文秀默然不语,张献忠动作很快,中午散了小朝会后,便派王尚礼领御营兵马在成都四处捕拿“私通武乡贼之官吏”,还派人往大东佛国治下各城一齐捕拿。

刘文秀也清楚,这不过是个前奏而已,张献忠还发下佛旨在成都大开科举,要求大东佛国治下的读书人都来参加,不来参加科举的自然就是心向武乡军的,之后便会有献营的兵马上门抄家斩首。

读书人之后便是各家僧院道观,大东佛国如今有难,那些坐拥无数金银良田的僧院道观怎能不做贡献,既然崇佛、就该卫道,不愿贡献的伪信者,便有献营的刀枪送他们下十八层地狱受苦。

再之后便是成都等城池的城民,若还有时间,便派兵搜剿各地村寨,烧光杀光抢光,总之,张献忠是准备用一片万里无鸡鸣的焦土,来分散大熙的精力、阻拦大熙的追击。

“眼不见、心不烦!”李定国冷哼一声,调转马头沿着街道继续踱着,刘文秀叹了一声,跟在他马后一起行进着,两人并马而行、默默无言,来到一座宅院前。

刘文秀眼中露出一丝犹豫的神色,李定国却当即跳下马来,大步走到宅院大门前,“咚咚咚”的敲起了门。

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小侍女伸了个脑袋出来,见是李定国和刘文秀,赶忙把门打开:“拜见二位天王,公主和驸马爷在屋中呢,奴婢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我们来讲几句话便走。”李定国摆摆手,和刘文秀一起进了院子里,这是一座普通的民家小院,只有一间主屋和一间厢房,毛孩和张献忠的四女儿便居住在此。

张献忠称帝之后,赐其四女为金兰公主,指了毛孩为驸马并强行办了大婚,随后赐其田土屋宅作为公主宅邸。

毛孩自然不肯,大婚当夜不仅没有入洞房,还将张献忠所赐田土地契统统烧了,又寻了一处民宅作为居住之地,搬出了豪奢的公主府,张献忠闻讯大怒,金兰公主害怕张献忠对毛孩不利,便干脆也只带了一个贴身侍女搬到那民宅之中,平日里她睡主屋、毛孩睡厢房,两人大婚至今还未同床过。

张献忠也无可奈何,只能随他们去了,也不知是因为疼爱这个最宠爱的女儿,真想为她找个好归宿,还是为了留个后手,或者两者皆有之。

李定国和刘文秀正要向厢房而去,毛孩却已经从厢房中走了出来:“听到你们声音了,哈哈,不用入屋了,咱们在外头谈事,也让周围那些人看个清楚。”

李定国和刘文秀自无不可,张献忠派了人在周围监视毛孩,防止他逃跑,此事尽人皆知,如今满城都在抓“勾结武乡贼妖”的官绅,这种敏感的时候两人来拜访真正的“武乡贼妖”,摆出一副坦荡的架势,之后也方便解释。

金兰公主亲自来上了清茶与两位义兄攀谈了两句便回了屋,毛孩啜着茶,笑道:“俺也知道你们两个过来是为何,你们出兵之前来见俺,俺就与你们说过重庆府之战必然是场惨败,当时你们还不信哩!”

“战败我们能理解,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会败得如此惨烈?”李定国面容有些痛苦扭曲:“我的本部精锐全是按武乡军的操典编练的,莫家村之战他们也已经发挥到了极致,比不上武乡军的中军精锐我能理解,可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为什么?”

“因为你只想着怎么打仗、怎么练兵!”毛孩笑呵呵的问道:“当初在河南,俺给你的那本小册子,你还记得多少?”

李定国沉默不语,毛孩微笑道:“你看完了,但你并不认同,所以你只把里头练兵作战的东西挑出来认真去学,有了俺大熙军的操典之后,那两本小册子甚至都没怎么翻过了吧?”

李定国沉默着点点头,毛孩笑道:“一猜就中!那两本小册子里,大部分的内容讲的是如何抚民、如何做政工、如何在军中扫盲,甚至如何安排军卒的娱乐、乃至戏班子的宣传,看似和军队作战没什么关系。”

“但大熙军能超越当今所有的军队,就是靠着这些细节上的功夫!”毛孩微微坐直了身子:“执政曾经跟俺说过,兵事是政事的延续,军队自然也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而是有着它的根,而这个‘根’,便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所以大熙的军队,不单单是一支支作战的军队,还是为民做事的公仆、是移风易俗的先锋,俺们的战士军将不单单要想着冲锋打仗,还要想着帮老百姓搞生产、做杂务,要防洪、要平灾、要救苦难!与老百姓融合在一起、打成一片,这些看似和兵事上毫无关系的事,实际上却是在筑牢大熙军的根基!”

毛孩笑了笑,看向李定国,双眼泛出炽热的光芒来:“定国小兄弟,你的本部精锐按照大熙的操典编练而来,那么他们的根基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