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夔州府城。
夔州府位于湖广勋阳府西南、四川重庆府东北,顺长江逆流而上可攻重庆,此处乃是自湖广入川的门户之一,也是当年汉昭烈帝刘备白帝托孤的地点,夔州府城扼长江交通要道,商贸船运发达,因为成为川东第一都会,在明代,税源一度占了全川七成以上。
但这样一座大城,张献忠和李万庆的联军打起来却没遭到什么抵抗,夔州府城的守军倒是不少,但夔州的贫民更多,张献忠找了些贫民混入城中,趁攻城之时打开城门,大军一拥而入,城内守军也是几百年没上过阵的了,失了城墙如何能抵挡得住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农民军,顿时大溃,张献忠和李万庆洗劫了城内的官绅商贾,便占了夔州府城,分兵攻打夔州府治下的城池村寨。
而镇守四川的秦良玉本在东川府防备云南蠢蠢欲动的土司,听闻农民军入川,这才提兵北上抵御,她也知道夔州府城紧要,一面发文请四川巡抚王维章集结四川官军援救夔州府,一面快马加鞭向夔州府赶去。
但王维章不是个有兵才的,听闻农民军进逼大昌地区,便拖着官军一路疾行,试图抢占大宁河西岸阻拦农民军,但四川官军素质良莠不齐,有些精锐跑的飞快,有些还远远掉在后头,在王维章的催逼下前后完全脱节,被张献忠侦知此事,分一部包围大昌城,自己和李万庆亲领精锐抢渡大宁河突袭官军,官军无备、前后两不相顾,被杀得大败,王维章一路逃回成都,再也不敢东进。
张献忠和李万庆于是轻松自在的回师攻占大昌、主力渡过大宁进逼夔州府城,秦良玉才赶到重庆府治下的丰都,夔州府城便失陷了。
但秦良玉连一刻埋冤猪队友的时间都没有,只能亲自坐镇忠州,分兵把守万县、云阳等地,控扼长江上游,与夔州府城的农民军遥遥对峙。
随着北方官军大举南下,在湖广活动的武乡义军必然要北上应对官军的大举围剿,重庆府暂时没了危险,秦良玉便也领兵北上至万县,征集四川各处兵力,准备趁机对农民军发起进攻,收复夔州府城。
如今的夔州府城中便是一片战云密布的模样,农民军征集了大批贫民和民工在城外修筑工事、修补城墙,一队队的军卒在街上匆匆而过,临街的店铺民房都死死的关着,看不到一个百姓的人影。
“若是按俺们武乡义军,呸,大熙军的法子,这夔州府城咱们占据的时间太短了,连基本的统治都没建立完毕,根本就不该守!”毛孩骑着一匹枣红马,走在寂静无人的大街上:“官军丢城失地是重罪,咱们又没这包袱,直接放弃夔州府城便是。”
“秦老夫人要夺城就夺城,她手底下也就一两万土司兵能战,偌大一个四川,还能处处设防不成?她来抢夔州府城,咱们就去打顺庆、打保宁,甚至去打重庆,秦老夫人手下的土司兵都是重甲,拿马车装着甲胄也会拖慢行军速度,又没什么骑兵,哪里追得上咱们?”
“义父倒是想用这法子,奈何射塌天大王不愿意!”李定国双手一摊,苦笑道:“毛大哥,你也知道入川以后,义父和射塌天大王常有冲突,之前攻陷夔州府城时,白将军所部和射塌天大王手下的于将军所部为争抢战利还火并了一场,最后也是义父让步才把事平了。”
“所以其实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放弃夔州府城是上策,但一个提出来,另一个必然反对,于是便僵在这了。”
“平日里为些小事吵吵也就算了,如今秦老夫人都快打到门前了,还争来斗去的!”毛孩翻了个白眼:“轻重不分!”
“毛孩大哥,你这话说得差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是确定谁做主的大事!”李定国摇摇头,噗嗤一笑:“说起来,毛大哥,你怎么显得比额还要关心义父和射塌天大王的事?”
“俺咋能不关心?”毛孩叹了口气:“如今官军大举南下围攻襄樊,多是八大王和射塌天大王大败亏输,你说秦老夫人会不会领川兵入楚参战?吴执政如今南下围攻长沙,不就是为了解除南面的威胁?若是秦老夫人入楚,岂不是做了白工?襄阳更为危险?”
“吴执政……一军不能容二帅,一国不能容二主,吴执政日后若要入川,会如何对付义父?”李定国紧锁双眉,喃喃自言自语了一阵,见毛孩看了过来,又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毛大哥,此事你就放心吧,义父今日设宴款待射塌天大王,就是为了了结矛盾,想来过几日咱们就能集兵离城了!”
与此同时,夔州府衙之中却是一片狼籍,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一队队穿甲持刀的兵卒将府衙大堂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横七竖八的尸体正被张献忠的孙可望指挥着兵卒抬出去,李万庆被四五个大汉压在地上,依旧怒骂不止:“干你娘!姓张的,烧黄纸的兄弟你也要杀?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何冲!咱们一个乡里出来的,爷还救过你的命!张献忠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叛爷!”
“射塌天兄弟,你错怪额了,额没给他什么好处,是佛爷给了他佛旨,让他来助额,你难道没发现,自入川之后,你手下的弟兄们开始崇信佛爷的可越来越多了!”张献忠哈哈大笑着走过来,蹲下身抓起李万庆的头,抽出腰间匕首捅进他喉咙里:“安心,佛爷给你在西天极乐留了个好位子!”
李万庆扑腾了两下便没了声息,张献忠冷笑着站了起来,一名白面无须、形貌如佛的中年僧人凑了上来,扫了李万庆一眼:“八大王,我教先开夔州府城助您破城,又帮您渗透策反李万庆手下的将帅兵卒,只希望日后八大王不要忘了我教便好!”
“安心,你们听话,额就不做朱元璋!”张献忠豪迈的大笑几声:“今夜先去把那些不肯投额的家伙都砍了,在这城里放手洗劫一番,你刚刚说什么?你的人混进巡抚标营去了?王维章收了秦老夫人的信,应该是领兵到保宁州吧?正好,咱们之后就去保宁州,打不过秦老夫人,还打不过他王维章吗?”
“武乡义军在凤阳称制立国,总有一天,额也能在成都称制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