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珂点点头道:“嗯,认罪了。”
宋倾岚捏了捏眉心,道:“委屈你了。”
“本就是我做得不好,没什么委屈的。”
宋倾岚拍拍她的手腕,示意她不用捏了。他转头对平生道:“伺候笔墨,朕要拟旨。”
“诺。”
笔墨被端了过来,宋明珂拿起羊毫笔在磨好的墨汁上点了点,交给了宋倾岚。宋倾岚接过,下笔道:“长公主共山祭祀有失,暂夺协理政务之权,禁足府邸半月思过。”
他到最后也没有写上她“身陷谶言”四个字。
玉玺盖上,这圣旨算是成了。宋明珂跪地恭敬道:“长霁接旨。”
平生笑呵呵地将圣旨放在她的手上,又把人扶了起来。他温声道:“陛下良苦用心,还望长公主能铭记啊。”
这是叫她吃一堑长一智了。
宋明珂道了一声好。
宋倾岚又对沈承聿吩咐道:“说是禁足,这段日子你也别拘着她了,她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就带她去。到时候可别说朕苛待了她。”
“哦,对了,”宋倾岚抠抠耳朵道,“要是闲着没事能弄个孩子出来也挺好,起码母后会开心。”
沈宋二人:“……”
说起孩子,宋倾岚想起了什么,对他二人道:“对了,有空你去瞧瞧你四嫂吧,她可能不太好。”
宋明珂心一沉道:“妙儿怎么了?”
“好像是出了点事情,孩子没了。”
宋明珂呼吸一窒。
“这件事朕还没和母后说,”宋倾岚的语气也低迷了一些,“你们两个也看好身边的人,别传母后那儿去,朕怕她伤心。”
宋明珂没搭话。
孩子怎么就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在这之前,李江妙还笑着让她抚摸自己的小腹,说要让她管她和肚子里的孩子。
她还说,是个男孩。
他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是第一个孩子!
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沈承聿和宋倾岚对视了一眼。宋倾岚摇摇头,无声叹气。
宋明珂没能消化这个沉痛的事实,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跑的时候还不小心碰到了一只成色极好的花瓶。花瓶落地,噼啪摔了个粉碎。
沈承聿和宋倾岚告了个退就跟上去了。
宫人们无声上前,将花瓶的碎片打扫了起来。宋倾岚靠在床头,幽幽将一切收在眼底,道:“平生,你说这花瓶摔碎了,朕可以找能工巧匠去复原,可人呢?”
“人之间若是出了嫌隙,又该怎么复原?”
平生微笑道:“陛下,四殿下和王妃都是拎得清的人。”
宋倾岚笑了一下。
“但愿是吧。”
“对了,得空了你给朕传个旨,叫全万隆和苏佑为来见朕,朕和他们说说话。”
皇帝的话不能听表象。他说要找这二人说话,自然是有什么东西要传达了。平生心中意会,弯腰道了一声诺,去叫人请全苏二人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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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王府。
从李江妙滑胎,到宋明珂回京这几日,充王府的气氛要多低沉有多低沉。李江妙几度哭到昏厥,宋倾岚便陪着她熬,两个主子都不好,下人们自然也是大气不敢出,连走路都端着肩膀,生怕惹了主子的嫌弃。
琵琶接过了小厨房刚熬过的补药,轻手轻脚地敲了敲房门。
“王爷,王妃的补药熬好了。”
过了一会,里头才传出了宋倾州的声音。
“端进来吧。”
“是。”
门一开便是浓烈的中药味逃也似的扑过来。琵琶端着补药来到床边,把药碗搁在桌上,垂着脑袋退到了一侧。
宋倾州起身,将小豌端起。
“妙儿,喝药了。”
床幔被放下,能隐约瞧出里头躺着的人是李江妙。听闻此言,李江妙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那层鸳鸯被不时的起伏,他人便真能以为她已经死了。
宋倾州又叫了叫她。
“妙儿。”
李江妙还是没反应。
从今日天亮起,到这大晌午,李江妙是滴水粒米未进。这样下去熬坏她的不是那未出世的孩子,就是她自己了。
宋倾州沙哑道:“妙儿,你该吃些东西了。府医说你不能不进食的。”
李江妙还是不说话。
宋倾州伸手,试图撩起床幔,却被李江妙给攥住了。
他心中涌起苦涩,却知道这苦涩不能倒在李江妙面前。
“妙儿,府医说了,孩子咱们还会有的。咱们都年轻……”
“出去。”
宋倾州一顿,道:“好,孤这就出去,但你能不能让孤喂你喝药?”
李江妙的手指动了动。
“就当孤求你了还不行?”
堂堂四皇子,皇帝十分宠信的充王殿下这样说了,李江妙知道自己不能再恃宠而骄。
她点了点头。
琵琶上前将床幔挂起,李江妙这张憔悴的脸才得以见天光。阳光点点撒在了她的面庞上,刺得她的眼皮颤抖了几下,险些落下了几滴泪水。
嫁入充王府后的李江妙是精致的,是优雅的,不管走到哪里都妆容得体、干净大方。
但此刻她憔悴得不像是一个妙龄女子。
双眼无神,面色惨淡,原本饱满圆润的嘴唇已干裂起皮,冒出了血丝。
宋倾州心中不忍到了极点。
他道:“喝药吧。”
李江妙轻轻点头,但她实在喝不下什么,就算宋倾州把羹匙递到了嘴边,她也只能短暂地撬开牙缝。一碗补药,一半都喂到了衣领子里头去。
琵琶上前伺候李江妙漱口。
宋倾州真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他只想问问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夫妻二人什么都没招惹,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
宋倾州想不明白,后来也就干脆不想了。
李江妙已经颓废成了这样,他不能也从此一蹶不振,让人笑话。所以这段日子,宋倾州强行打起心神,逼着自己去淡化这痛彻心扉的事实。
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孩子,淡化得了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宋倾州为李江妙盖好被子,放下了床幔。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道:“殿下,长公主求见。”
宋倾州抹了把脸。
偏偏这种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