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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付霜却反问道:“卖身契已经销了吗?”

何会恺一愣。

“什么?”

“我问你,梵离的卖身契,可有去官府销掉,从此恢复自由身啊?”

何会恺扶住楼梯,手指用力,关节处便泛起了青白色。

“……还没有。”

“哦,那她就还是个妓子。”

“汤付霜!”

何会恺到底是没忍住,怒喝了一声。

怒吼落地,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就连刚刚还在舞动的胡姬都停止了动作,站在莲花台上,怯怯地望向台阶上的两拨人。

何会恺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你最好留些口德。”

汤付霜却道:“我说的有错?既然她还不是良人,那就是妓。我叫她陪我一宿,有什么问题?”

何会恺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

水华完全傻了。可她不知道该先安抚谁,毕竟这二位都是云湘楼的贵客。就在二人久久僵持不下时,汤付霜打破了平静,大喊道:“本大人和人争吵了这么久,正主却没出现,是不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你们云湘楼,到底还想不想干了?!”

“想想想!”水华赶忙道,“快去请梵离姑娘出来!快!”

云湘楼的姑娘们就赶紧去了。

梵离很快便来了。她的面色惨白,步履也有些凌乱,显然是慌张所致。到了楼梯口,她赶忙低头对汤付霜一礼:“奴家见过汤大人。”

汤付霜眼神掠过她,不免轻蔑。

“你就是梵离?”

“正是。”

“一个妓子,架子倒是挺大,让我等了这么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谁家的千金大小姐。”

汤付霜面若冰霜道:“就算是京城的千金,也不敢如此怠慢于我,你当真是个人物!”

“奴家不敢!”

梵离当即就要下跪,却被何会恺给生生拦住了。

他明明看见,梵离眼眶中打转的泪珠。

他如何能忍?

“汤付霜,这是你我之间的恩怨,你切莫牵扯他人。”

汤付霜放开了水华和丹枫,笑容凉薄。

“你?”

“就凭你,也配这样和我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

何会恺吼了一声,拽住了汤付霜的领子就一拳挥过,只是汤付霜有武艺傍身,仰起了头便轻松躲过。

众人惊呼,赶忙上前拉架。楼里的姑娘和丫鬟们都被挤到了旁边,一时间楼梯上乱作了一锅粥。

“何大人,您冷静啊!冷静!”

“大人您别打了!这可如何是好……”

“何会恺!”

余灏从包厢出来,怒气冲冲地叫了一声,可惜此时的何会恺已经昏了头,而他对面的汤付霜却悠然自得还时不时吐些嘲讽的话,气得何会恺七窍生烟。

余灏心中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不安。

完了。

他此刻已经彻底明白——

汤付霜此人,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他一开始就是冲着何会恺来的!

心中明了,余灏强行让自己清醒下来。他三步并两步上前,拽住了何会恺的胳膊,大叫道:“何会恺,你到底在做什么!”

何会恺已经红了眼睛。

“我要杀了他!”

余灏从身边恩客手中抢过了一杯酒,泼在了何会恺脸上。

烈酒呛人,何会恺动作一僵,暂时松开了汤付霜。梵离扶着他的胳膊,担忧道:“大人……”

何会恺站稳,抹了把脸,怨毒地看着汤付霜。

汤付霜表情淡淡,丝毫不受威胁。

余灏侧步,挡在汤付霜跟前,沉着脸道:“他还年轻,为官不久,是气盛了些,你……还请你多担待些,不要与他计较了。”

窃窃私语声渐起。

“太守大人居然对通判低头?”

“这汤大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你不知道?那肯定是长公主的……嗐,别说了别说了。”

汤付霜抱着手臂道:“好,看在太守大人的面子上,我原谅这厮了。”

余灏面色稍霁,侧身道:“宴席已经摆好,就先上去吧。”

汤付霜却抬手道:“且慢。”

“我这个人呢,是很任性的,我盯上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是一定要得到的。今天梵离必须归我,谁敢再拦,可别怪我不顾同僚的情分,到时候若是闹大了,就不好收场了。”

余灏怕何会恺抢话,便当即应道:“好,全都依你。”

“狗屁!”

何会恺指着汤付霜的鼻子道:“我乃陶州长史,你一个通判居然敢和我抢女人?长公主的人怎么了,你不过是长公主的玩物,一个喜怒哀乐都要看人脸色的东西居然在本官面前耍威风,本官今日就剐了你!”

余灏怒道:“你他妈能不能闭嘴!闭嘴!”

“别管我!”何会恺甩手。

余灏退后两步,无力地扶住了楼梯。

疯了,都疯了。

汤付霜不怒反笑,拍了拍手。

“好,你很有骨气,我也不得不承认,我这通判的品阶,确实不如你,不过……”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淡紫色的玉牌。

“不知这令牌,能不能抵得上何大人的官职呢?”

这牌子不大,上头雕刻着十二朵不同的花朵,簇拥着中间的两个大字。

长霁。

众人都懵了,只有几个反应快的官员,看清了上头的字,当即跪了下来。

牌子由一根红绳牵着,摇摇晃晃。汤付霜的手指上绕着红绳,随意闲散,好像那牌子随时都会掉落。

汤付霜对梵离道:“这玉牌乃长公主亲赐,长公主有言,无论何时何地,见此牌如见长公主本人,诸位须俯首跪拜——不知,这一块玉牌可换得上我与梵离姑娘春风一度?”

梵离嘴唇发紫,腿软得已经站不稳。

唯有何会恺还强撑着。他攥着拳冷哼道:“令牌?算了吧,你拿这玩意儿吓唬吓唬你们飞花卫也就算了,到我们陶州,我们只认太守令牌!”

“嗯?”

汤付霜将牌子放回手心,疑惑道:“难道这玩意儿不管用?”

“既然如此,那就扔了吧。”

他手掌微倾,眼看着那玉牌就要从地上滑落。

就在此时,一人缓步而出道:

“若是这牌子落地——”

“这青楼里所有人的脑袋,都得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