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爷,您看看我这字儿写得对不对呀?”
门口的丫鬟们偷偷地打量秦瑶,却见秦瑶的脸上古井不波,仿佛啥都没听到似的。
也不知是生气了在硬撑,还是压根就没生气。
秦瑶示意丫鬟进门通传,那丫鬟便去了。不一会,她出来和秦瑶行礼道:“大人请您进去。”
秦瑶颔首,示意身后的丫鬟跟上。
书房的门一打开,淡淡的熏香气息便扑面而来。这香气有些甜甚至腻,倒不像是迟允能用的香。抬眼却见,迟允正坐在案后,姿态闲散,神色也慵懒。他怀中依偎着一个女子,这女子肤色白皙,玲珑有致,容颜更是明艳娇美,那眉眼仔细瞧来,毫无意外地与宋明珂有两分相似。
秦瑶心中一嗤。
迟允正在教她画画,他一只手握住了女子的手,眼睛漫不经心地瞧着面前的纸张,显然并不专注。尽管如此,他还是低低道:“嗯,不错。”
女子开心地笑了起来。
迟允抬头道:“怎么了?”
秦瑶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
她的神色掠过了一丝忧愁,被迟允瞧在了眼中。迟允知她似是有什么难以开口的话对自己说,便低头对枫儿道:“你先回去吧。”
“妾身不要!”
枫儿果断道。
她瞪着眼睛娇蛮耍横的样子就和宋明珂更像了。她道:“好不容易能陪着您,妾身不想这么快就走嘛。求求您啦,求求啦。”
她这样一撒娇,显得站在一边的秦瑶像是木头。
秦瑶以为这个女人会被赶出去,毕竟迟允不喜欢别人忤逆他。
然而迟允只是淡然地一笑,手掌抚摸着她的腰肢,十分宠溺。
枫儿似猫一样埋在他的脖颈处,她转头看着秦瑶,勾了勾嘴角。
这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枫儿没想到的是,秦瑶也冲她笑了一下。她还没琢磨出什么意思来,却感觉迟允放开了她的腰肢,对她道:“行了,先回去吧,一会儿我再差人找你。”
“听话。”
枫儿定定看他,眼中带泪。迟允却已经不再理会她,还叫许泽把奏折搬了过来。
这是要做正事了。
尽管枫儿还想继续待在这里,她却也知道,她能得到现在的一切是迟允乐意宠着她,若是迟允不搭理她,她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她从前也只是个没什么身份的唱曲儿的,能进相府,可算是她八百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她得看人眼色。
于是枫儿便乖巧地起身,拢拢衣襟,对迟允行了个礼。而在经过秦遥身边的时候,她刻意地碰了一下秦瑶的肩膀,便扭腰离开了。
枫儿正得势,府里的丫鬟对她都还算客气。她站在书房门口,而石阶下的花开得灿烂,衬得这美人无端亮眼,连肤色都是发着亮的白。
她侧首,理了理胳膊上的披帛就走了。
谁也不知道秦瑶到底和迟允说了什么,但不到半个时辰,那些刚刚进秦瑶院子里头羞辱她的下人,个个都被打断了腿给扔了出去。而那些被搬走的花草,成倍成倍地回到了秦瑶的院子。
不过,此事并没有被大肆宣扬,所以有些人并不知道。
回到院子后不久,便有人来拜访枫儿。
枫儿打死都没想到这个人会是秦瑶。
她虽对秦瑶抱着敌意,但却并不敢在明面上得罪秦瑶。于是她只是略作思索,便来见了她。
秦瑶没摆什么贵妾的样子,只带了贴身的丫鬟过来了。她端坐在堂中,品尝着丫鬟端上来的清茶,整个人都是恬淡的。
枫儿一进来就瞧见了秦瑶这一副模样。
她是看不上这些世家小姐的做派的。明明同样都是妾,为何她就如此清冷,成日里头端着捏着,也不知道是给谁看?
枫儿收回眼神,进门道:“不知姐姐来了,是妹妹有失远迎,还请姐姐不要怪罪。”
秦瑶抬眼看她,而后道:“无妨。”
枫儿也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她刚一坐下,秦瑶便问:“我记得,你是最近才入府的?”
枫儿便娇声道:“姐姐好记性呀。妾身是被相爷带回来的。”
秦瑶心中便知道了。
这人估计从前是来自勾栏,反正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人家,迟允能带她回来,自然也说明她有别人不知晓的好。
秦瑶抿唇一乐便道:“你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
枫儿瞧着她这高深莫测的样子,心中咯噔了一下,面上却没慌。她换了个姿势,把手扶在桌沿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秦瑶道:“看来你还不知道?”
“妹妹应该知道什么?”
秦瑶抬眼,深深地看着她道:“你就快死了。”
枫儿先是一愣,随后这怔忡便化作了满眼的不可置信。因为实在不敢相信,她都忘记了维持表面上的和气。
“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枫儿垂下眼皮斜睨着地砖,却是半点眼神都不给秦瑶分去。“姐姐,我知道呢,你一定是嫉恨于我的,毕竟相爷他最近实在是宠我,但是你不能这样诅咒我吧?”
秦瑶却道:“嫉恨你,诅咒你?”
她摇了摇头。
“你不配。”
枫儿的脸色一青。
她站起身,愠怒拂袖道:“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你快些走罢,我会将你今日的话告诉相爷的。”
秦瑶轻呵。
她道:“你先别急着赶我走,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这样说?”
“我管你甚么!”
枫儿正在气头上,哪里管秦瑶到底在说什么。秦瑶道:“想必你也听说,即将入主相府的人,是苏家的二小姐。”
枫儿转头,冷声道:“此事自然整个京城都知道,你说这些,与我何干?”
秦瑶道:“世人都道,苏家二小姐,才华横溢,美貌无双。她嫁给相爷,是这京城中都难得的美事。但你却不知道,当她进了这后院的那一刻,你——”
秦瑶伸出手指了指她。
“还有你的那些好姐妹们。”
“会落得个什么下场,可就不好说了。”
枫儿心中疑虑,面上才不显。她道:“你休想诓骗于我。苏家小姐为人如何京城人尽皆知,倒是你——在我面前如此编排她,你是什么居心?”
秦瑶道:“你觉得你很清醒?”
“苏二小姐是什么样的人,我可比你要清楚得多。可以说,除了她的父亲,最懂她的人便是我了。我自幼与她一同长大,我们戴一样的首饰,穿一样的衣衫,我与她读书写诗无话不谈,甚至——”
秦瑶平静道:“我们还要侍奉同一个男人。”
枫儿的嘴唇一颤。
她见秦瑶的面色无比平静——她甚至没有感觉到屈辱与不堪。
这样的人,真的不是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