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汤付霜暗自咋舌。
这卤簿,快赶上皇帝的了。
万俟绍下了马车,便有几个下人上前迎接。他一身绛红色的朝服,在一群宫人中间十分显眼。
汤付霜低下头,跟着同僚们一道,引他们入内。
将使团安置完毕,而后便是他们带来的贺礼。他们带来的东西由鸿胪寺的官员一道清点,确定没有任何可疑之处之后,才会收整保管,待到大礼当日再一并拿出。
下人们到处忙活,主子们自然是歇息着。待到一切都落定,也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宣国来得早了一些,故而当狄国人已经闲下来的时候,宣国已经开始饮酒作乐。
大宣处于寒地,故而他们的民风不似别人那样精致,他们平日里头穿的是毛皮,吃的也是顶饱占肚的牛羊肉,故而对于他们来说,精致的西狄人在他们这儿是活不下来的。
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粗犷的作风,才能养出和骠骑营齐名的铁浮屠。
北宣不拘小节,故而他们直接在院子里头摆起了古董羹。肉汤的香气和酒香混杂在一块,若是在冬日里头不免是惹人口水三千丈的,但在这夏日里,未免就显得油腻腥膻了些。
再加上他们饮酒了之后,还喜欢大叫大笑,声音就不小。隔壁小国深受其害,却也没法子,因为他们确实是惹不起的。
“大人!”
“这酒还真是不错,大人不妨尝尝?”
魏泉坐在石头上若有所思,他抬起头,却见是一个手下拿着大碗走了过来。他接过大碗,道了一声多谢,随后让手下坐在自己的身边。
两个人碰了下碗,酒水晃荡了几下。
烈酒下肚,若火线过喉。这样的烈酒在冬天是最好的,现在太热,喝一口就容易造个满身的大汗,所以魏泉只喝了一点就放下了。
他这手下名叫鬼应愁,武功还算不错,此次出使大渊和魏泉一道,是来护公孙昊周全的。鬼应愁道:“大人,你这一路来都没吃东西,和弟兄们一起吃点肉吧!”
他长得凶神恶煞的,笑起来还很丑。
魏泉眯眯眼,道:“不用了,我还不太饿。”
他的手下们正笑闹着,手舞足蹈,好像很是开心。
鬼应愁凑上来,小声道:“大人,太子殿下他……把您给派了过来,不会有事儿吧?”
魏泉摇摇头道:“无事。殿下他的身边还有洛金乌,万无一失的。”
“哦哦,那就好。”
鬼应愁起身,拍了拍屁股,继续和兄弟们玩闹去了。
魏泉的心情总是有些复杂的。
说实话,大宣这些年从来没吃过败仗,唯一的这一次被沈承聿打退,虽然算不上战败,但也算不了多么光彩的事罢了。再加上从他手中逃走的荧惑……
魏泉总觉得,大渊人和他们简直犯冲。
手下的人吵得他耳朵疼,魏泉觉得心烦,干脆不看他们,进了屋子歇息去了。
鬼应愁和弟兄们笑了一会,干脆就在这院子里头玩起了摔跤,还带了彩头。这些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日在军营里头最爱的也是这些,听说摔跤带彩头,便一个个兴冲冲地参与了上来。
鬼应愁光着膀子坐在一边,看着手下摔跤,尘土飞扬,拍手叫好。
“好!好!”
“过他的肩!”
“不错!”
鬼应愁大笑着拍手,一边还不忘记收银子。
忽而,他耳朵一动,抬起手来,手下们便安静了下来。他们疑惑地看着鬼应愁,道:“老大,怎么了?”
鬼应愁和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闭嘴。众人闭嘴后,便都听到了院子外头好像传来了有人交谈的声音。
因为他们的武器在进入鸿胪寺的时候就被拿走了,所以鬼应愁最顺手的大刀没拿来。他左右扫视了一圈,然后徒手从树上掰下来一根树枝,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站在墙根底下的两个狄人还不知道他们的对话已经被听了去。
“真是野蛮,”其中一人道,“我早就听公子说过,他们就是些不懂礼数的家伙,现在一看果然就是!”
“不过就是一些自诩大国的野蛮人罢了,他们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是靠着欺压别的小国,你能指望他们是什么知书达理的好玩意儿吗?”
“没错了,大字不识几个,一点风雅都不懂,哎。”
“我懂日你娘!”
却听一句北宣话骤然响起,这两个人猛然回头,却感觉眼前阴影落下,原来是一八尺壮汉从天而降——
鬼应愁落地,按住了其中一人,抬起他那砂锅大的拳头就狠狠落下,却听砰的一声,他一拳落在那人的脸上,口水和着鲜血飞溅,一颗牙就这么飞了出去!
“砰!砰!砰!”
鬼应愁逮住了这人就要往死里头揍。另一个人眼见着同伴被揍,怒吼了一声冲了过来,挂在了鬼见愁的胳膊上,一边啃咬一边揪他的辫子,样子十分滑稽。
结果鬼见愁反手松开地上那人,怒吼了一声,一个头槌,就把胳膊上的这人给撞晕了。
不到一会,就有更多的狄人围了上来,他们将鬼见愁团团困住,企图捉拿这个狂悖之人,而院子里头的宣人听到了动静也冲了出来,维护自己的大哥,双方剑拔弩张,马上就要打起来了。
“呵。”
为首的狄人道:“果然是野蛮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打人,还是在他人国界之上,说出去真让人觉得羞耻!”
“哈!”
鬼见愁指着脚下的地道:“野不野蛮不知道,爷爷我今天就是要把你们这些孙子打得找不着北!”
“蛮横至极!”
“放你娘的屁!”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双方对冲起来,瞬间便扭打成了一团。
狄国有人一瞧,这事情好像严重起来了,于是便赶紧回到住处,请了他们的太子殿下万俟绍来。万俟绍闻言也是十分焦急,匆匆忙忙地赶来后,却见众人打得不可开交,不禁怒喝了一声:“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