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没有把帘子放下,沈承聿便借着透进来的阳光读起了信。
林冬见沈承聿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试探道:“大人,迟相与您说了什么?”
沈承聿摇了摇头,道:“她不开心了。”
“啊?”
林冬有点懵。他接过了信看了几眼,惊讶道:“长公主生气了?这怎么可能?”
沈承聿没说话。
“不过,这事儿能是真的吗?迟相写的,总觉得不太可信。”
沈承聿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这时,女子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沈承聿和林冬转头,却见是霓裳和顾霏霏走了过来。
“那边儿开了好多的桃花,”顾霏霏擦了擦脸上的汗,道,“桃花能酿酒,还能做成香囊带在身上,我采了一些,酿成酒可以给您带回去一些。”
顾霏霏抬头看着沈承聿,眼睛水汪汪的。
沈承聿看着她的眼睛,道:“不必了,你拿去用。”
顾霏霏的嘴角僵住了。
沈承聿不再看她,放下了帘子,似乎不想和顾霏霏说话了。顾霏霏低头看了看自己采摘的桃花瓣,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沈承聿在疏远她了。
林冬眼睛瞧着这情况不对,赶紧上前两步带着二人离开,一边走一边还道:“桃花酒是好东西,京城许多女子都爱饮,若是顾姑娘不嫌弃,我想为未婚妻带去一壶,可好?”
顾霏霏这才勉强笑道:“自然没问题。”
“那便多谢姑娘了。”
霓裳和林冬站定,看着顾霏霏失神地往水里扔石头子,心中也说不出个滋味。
霓裳抱着手臂道:“这姑娘啊,看着挺洒脱的,原来也会为了情爱如此伤神。”
“也算是好事儿,”林冬道,“若是就这么拖着,才不好。”
霓裳哼哼了两下。
休整过后,沈承聿一行继续南下。因为充州军都尉和郡守的事,沈承聿的大名在南方也逐渐响亮了起来。
从前时,南方这一带其实对于沈承聿并不惧怕,毕竟沈承聿掌管的地方在大北边,和他们这群人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所以就算没听过他这么个人也是平常。但沈承聿这么一南下,立时便给江南的文官武将来了个下马威,人人都道新上任的大将军不是个好欺负的,眼睛里头更是揉不得沙子,若有人忤逆他,下场定然不怎么样——
不信,就看看那倒霉的死去的充州郡守和都尉了。
接下来一行,便顺利了许多。
从驿站到府衙,没人再敢出头,人们维持着尊敬,虽然可能只是表面,却比沈承聿刚来的时候,要好了许多。
沈承聿却没什么心思去管这些。这段时日,还是林冬处理公事多一些。
沈承聿好奇的是,那从溪水寨搜刮出来的所谓“丹药”配方,到底有什么名堂。
他让林冬拿着这玩意问遍了手下的骠骑营,却什么都没得到。骠骑营虽然骁勇,但也不是人人都懂这些,所以此事到了这里好似就没了什么眉目。
驿站门口。
元小飞就坐在一块石头上,一边啃苹果,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他虽然就是个不大的少年,但跟着沈承聿久了,眉间也生出了一点戾气,光是坐在那里居然就带了点骠骑营中人独有的生人勿进的气息。
所以,许多人都不敢靠近他。
“咔嚓。”
“咔嚓咔嚓。”
元小飞吃完了苹果,刚想把苹果核丢掉,就感觉有人碰了碰他的肩膀。
“小兄弟。”
元小飞一转头,却见原来是一个脏兮兮的道士,蹲在地上,笑着看他。
这人怪得很。元小飞想。
纪无为笑眯眯的,开口道:“小兄弟,我是这四方云游的道士,现下实在走不动了,想讨口水喝。”
元小飞把苹果核一扔,道:“行,你等着!”
“诶,诶,多谢了!”
元小飞一走,纪无为就大喇喇往石头上一坐,也不管元小飞要不要坐了。
元小飞是大方的,他拿着大水瓢走了出来,递给纪无为道:“给你!”
纪无为道了一声多谢,便咕咚咕咚,将这山泉一饮而尽。
“哎呀!”
纪无为道:“这山泉,就是好喝,甘甜啊,甘甜!”
这下倒是元小飞蹲着了。他摸着自己的脚丫子,好奇地打量着纪无为,语气随意:“老头儿,你这是打哪来啊?”
纪无为呵呵一笑,摸了摸胡子道:“打有我之境来。”
“啊,那你要上哪?”
“到无我之境去。”
元小飞:“……”
神神叨叨的。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蛋子上的灰,就往驿站里头走。没想到,他前脚刚进来,纪无为后脚便跟着他进来了。
“小兄弟。”
“啊?”元小飞不回头。
“你有大富大贵之命啊。”
元小飞脚步一停,回头戒备地看着他。他道:“去去去,你这老道士,我可没钱给你算命,你找别人去。”
“诶,你别急啊。”
纪无为呵呵一笑道:“不要钱,不要钱。”
“我不信这个。”
元小飞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碎银子:“我信这个。”
纪无为伸出手,还想说什么,却见元小飞哼着小曲儿,施施然走了。
翌日一大早,元小飞从屋子里出来,刚刚伸了个懒腰,就见院子里头有几个女子围在了一起,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偶尔还传来几声娇笑。
“等一下等一下,一个一个来。”
纪无为忙得满头大汗,一个一个给姑娘们看手相。他说话油腔滑调,听着不太正经,但偏偏中这些姑娘的意,惹得姑娘们娇笑不止。
“哎,姑娘这是天生的桃花儿命啊。”
“年后,最多六月,你肯定能嫁出去!放心吧!”
“能,能嫁皇帝!”
元小飞实在听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回廊一头传来了一阵怒喝。
“是哪里来的花道士,调戏我家夫人!”
“快,给我打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