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潮湿,堆积的粮食很容易受潮,只需要几天,这粮食就有可能发霉,没法再吃了。这样下来,很多商贾费尽心力地把粮食送到了这里,结果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粮食烂掉。
他们这个恨啊。
他们只后悔,为什么当初六十文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来!
降价,持续了三日。
这三日,很多人的粮食已经撑不下去了,再不脱手,他们或许真的就血本无归了。于是,这些守在武更郡门口的商贾咬咬牙决定——
他们也降价!
里头的人出五十人,他们就出四十文!
里头的人出四十文,他们就三十文!
而武更郡仿佛是来了劲一样,和他们杠上了。他们这些人降多少,武更郡立刻便压得比他们的还要低,每次都不会低太多,五文五文地压。
这样,这些周围郡县的商贾,只能被迫压价。
于是,这粮食的价钱,便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武更郡的百姓们也没闲着,他们听说,门口有一群人在卖粮食,并且价钱十分低廉,便都大量大量地涌了出去,有的人甚至拿着麻袋去装去抢,于是有一部分的商贾,成功地将他们带来的粮食给脱手了。
但是,有的人,却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因为他们说什么也不肯狠狠压价。
到最后,粮食的价钱成功压到了二十文一斗、十五文一斗。
这已经是普通百姓也能买得起的价钱了。
百姓们狂喜,这些想要趁着灾难,狠狠捞上一把的商人们,却是吐血得不行。
他们所有人,都被沈承聿给狠狠地涮了一通。
这下,整个武更郡,乃至通州的粮食,都不再短缺。
只要解决了粮食的问题,大部分的难题,其实也都不算什么事情了。那些想着要占便宜的商贾,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头咽,而他们背后的世家,没有油水可捞,自然也是十分不满的。
但是他们没办法。
因为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武更郡难得平静了两日。
夜,郡守府。
这一日的郡守府,难得没有早早地熄了灯火。高睿也是偷着这一点短暂的闲暇,逮住了空隙,简单地宴请了一番宋明珂和沈承聿等人。
通州之前的局势实在是太差,高睿没空摆宴席,沈承聿他们也没时间。
现在倒是好些了。
“大人,您请,”灯火之间,高睿端着酒壶,给沈承聿倒了一点酒,道,“大人这些日子实在是辛苦了,下官敬您。”
沈承聿端起酒杯,和他一碰,一饮而尽。
“如果没有大人,光是这粮食,怕不是就要难倒下官了。”高睿感叹。
沈承聿道:“你费心了。”
“下官惶恐啊。”
他们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一边的宋明珂则是默默地看着桌上的吃食。
那一大盘子的饼子……叫什么来着?听沈承聿说好像是他们用榆树钱叶子蒸出来的,闻起来倒是很香……可是那也太大了,宋明明感觉这一个饼子都快抵得上她两张脸了。
说实话,其实宋明珂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样粗糙的食物。但是,在通州忙碌了这么多天,宋明珂也是很累了,如今闲了下来,能够品尝到这样简单的顶饱的东西,也是不错的。
宋明珂双手捧着一只饼子,默默地啃。
她的嘴巴很小,没法全都吃掉,这饼子很快就被她啃成了月牙形。
高睿以为宋明珂是吃不习惯,赶紧道:“长公主,咱们现在没什么太精致的吃食,您别见怪啊。”
宋明珂摇头,道:“本宫喜欢,高大人多虑了。”
高睿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长公主是个爽快人。”
沈承聿勾了勾嘴角,似乎还有点小骄傲。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夜便深了下来。高睿也不好继续待下去,早早地叫人把吃食给撤了,自己也告退了。
屋子里头,还残留着淡淡的酒香。
窗外,蛐蛐儿的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无法静心。外头的树叶被风一刮,也沙沙作响,不消去看,也能够知会,这是温和又静谧的夜。
通州比京城要热上一些,夜晚也是如此。
“给我看看你的手。”
宋明珂伸出了手。
沈承聿看着她手背上泛红的痕迹,也不敢去触碰,只是道:“还疼不疼?”
“疼。”
这处伤痕,是宋明珂施粥的时候,灾民不小心打翻了手里的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留下来的。宋明珂的肤色很白,这处烫伤就显得十分显眼,甚至有些触目惊心。
沈承聿静静地看着她的手背,半晌,叹气道:“我想保护你,可似乎总是害你受伤。”
“沈承聿。”
宋明珂看着他的眼睛道:“没有人会不受伤。”
她把她的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她轻轻地抚过那些他曾经受过的伤痛——就在那些衣料之下,那些纵横的、交错的伤疤,都是她亲眼见过的。
“我不要总是躲在你的身后,”宋明珂靠在他的肩头,道,“我要和你并肩。”
沈承聿伸手,轻轻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他的心中是矛盾的。
当他下了决心,想要将他手中的蝴蝶给放飞,让她翩翩起舞,却又害怕那满世界的荆棘,会将她刺得遍体鳞伤,血流如注。
他也不想让他的爱意,变得如此沉重、复杂。
“你会受苦的,”沈承聿轻声道,“跟着我,你会受很多苦。”
宋明珂把下巴垫在他的肩头,轻笑道:“所以呢?你要退婚吗?放我走?”
“不可能。”
沈承聿吻了吻她的脖颈,道:“你做梦。”
宋明珂觉得痒,吃吃地笑了起来,却被沈承聿按住了。她感觉到沈承聿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到了一边,埋在她的肩窝处,轻轻地咬了一下。
宋明珂躲了躲道:“你做什么?”
沈承聿抬起头,道:“你多少天没洗澡了?”
宋明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