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吉时已到,正礼也开始了。
在外头摆席的宾客们大体都是看不到屋子里头的状况的,但是正堂的门大敞着,所以他们倒是也能看到身着着红色喜服的新人。
说起来,这成亲大抵是应该走完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这六个步骤,但是蓝家办事又十分仓促,所以直接忽略了后面的三个步骤,便直接举行了正礼。
不同于外头的热热闹闹,正堂中的气氛反而没那么喜庆。或许是因为蓝家的大部分人都比较在意脸色不是很好的蓝凤瑾,所以他们脸上的笑容也没那么真挚。
但是蓝淙却好像很高兴。
他今日的气色难得好了许多,也没前几日那样削瘦了。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蓝家的人猜测,或许真的是因为蓝家的喜事办对了,所以蓝淙的身子也转好了。
因为是新郎家中入赘,所以今日的主持婚事的大寮也是由蓝家请来的。大寮擦了擦汗——说实话,他主持过这样多的婚事,这蓝家真是让他觉得最为奇怪的一桩。
“送入洞房——”
最后一句话一出,在场的大部分宾客也都放松了下来。他们知道,这算是结束了,所以这些人道喜的语气也轻松了起来。
“好了好了。”
蓝修扶着蓝淙道:“父亲,您觉得怎么样?”
蓝淙点了点头道:“我觉得不错。”
“那便好。”
蓝修对身边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下人便赶快带着老爷子下去了。蓝修则是和新郎一块留了下来招待宾客。
和外头的江湖人士不一样,祁连仙是直接被请到正堂中的。而且为了照顾祁连仙的感受,他这一桌除了他自己和沈承聿,便都是女子。
宋明珂闻着那浓烈的脂粉气息,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她摸了摸鼻子——
她仔细地考虑了一下,以后是不是要把祁连仙和小夏调个位置,毕竟小夏的手下几乎都是男子。
沈承聿一直没说话,只是他的眼睛好像一直在看着什么。宋明珂道:“怎么了?”
沈承聿应了一声,伸出手指道:“你看见那个人没有?”
宋明珂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
却见一个面色苍白的下人装扮的男子刚刚走出了正堂。宋明珂想了一下,这个人好像从刚刚开始就一直跟在蓝淙的后头,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宋明珂道:“他怎么了?”
沈承聿道:“他是一个高手。”
宋明珂皱眉。
“比你还厉害吗?”
“我不知道。”
沈承聿摇头:“我没有与他交手,所以不清……”
他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低头一看,宋明珂几乎是靠在他的怀中,还微微抬头看着他。
宋明珂褪去了华丽的服饰,此刻脸上未施半点粉黛。她一头长发就那样简简单单地扎起来,如瀑一般披在肩膀上头,淡淡的茉莉香气萦绕在沈承聿的鼻尖。
没有梳妆的她,冲淡了三分明艳,多了一点飒爽的英气。
格外动人。
沈承聿刚想做什么,就听祁连仙敲了敲碗。沈承聿立刻恢复了正色,将宋明珂扶了起来。
宋明珂轻哼了一声,不再搭理这个闷骚的老狐狸。她转头一看,对祁连仙使了个眼色。
祁连仙抬头,却见是蓝凤瑾提着裙子好像有些慌张地出去了。祁连仙微微一笑,伸出手指,对手下点了点,手下便立刻领会了。她左右看了看,身形一晃,便趁着周遭宾客走动的时候,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蓝凤瑾来到了后花园。
说是花园,其实冬日一来,这园子里头的花儿都凋零了。但是假山旁的池塘却还盛着清澈的水,碧绿的水面之下还有几条水草在涌动。
蓝凤瑾捂着胸口,踉跄着来到了假山旁。她也不管这假山是不是脏污,直接坐了下来。
“夫人。”
丫鬟担忧道:“夫人,要不奴婢给您去请个大夫吧?”
蓝凤瑾喘息了几下,捏着帕子,而后道:“不必了,我大概是这几日受了凉,歇上一阵子就好了。”
“可是……”
“哎呀,说了没事。”
蓝凤瑾坐在假山上头,靠在石头上,只觉得冰凉的石壁硌得她肉疼,但是她没有办法,胸口沉闷又觉得有点恶心,而好不容易走到这里坐了下来,又觉得头晕了。
“阿娇啊。”
蓝凤瑾叫出了丫鬟的名字,却没有得到回答。
她猛然惊醒。
仔细一看,身边哪里还有她的丫鬟阿娇的身影?树影空空,冷风将前头的欢声笑语隔绝,蓝凤瑾逐渐感觉耳朵中好像有人在呼唤着什么……
“娘……”
“娘……儿子求您了。”
“啊!”
蓝凤瑾猛然惊醒,却见到自己又回到了京城。她感觉到自己的儿子董牧跪在那里,拽着自己的裙子。他抬起了脸,满脸的泪痕斑驳风干,眼中满满都是哀求。
董牧说:“娘,求求您,成全儿子吧。”
蓝凤瑾看着这样卑微的儿子,心中一片复杂。
她听到自己说:“好,我就成全你。但是,你不能明媒正娶,拜个天地也就得了。我蓝家,丢不起那个人。”
董牧激动地给她磕头道:“多谢母亲,多谢母亲!”
蓝凤瑾看着儿子踉跄着走了出去。
画面一转,红烛高挂。
两个穿着喜服的新人就跪在自己的面前。蓝凤瑾看到董牧从来都没有笑得这样开心过,就算为了那个贱人,他已经被自己关了三天禁闭,而他却是一点怨言都没有。
明明就是个挺孝顺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就是被猪油蒙了心呢?
蓝凤瑾冷冷地看着下人给那盖着盖头的新娘送进了洞房,她对自己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便跟在了后头。
既然她说什么都要进了自己的家门……那么不如直接当个死人,不会背叛,也永远都不会说出多余的话。
城外。
冰冷的夜。
蓝凤瑾的身边站着两个下人,而她则是冷冷地睨着眼前的麻袋。
麻袋里头似乎是装了一个人,隐约可以看到,那是一个女子。
他们的脚边,就是深不见底的护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