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
房间里,杨淳手里拿着一只肘子,吃得满嘴流油。
几个商队的领头人都坐在桌边,喝了个烂醉。他们满脸通红,靠在椅子上头,房间中酒气冲天,桌子上更是杯盘狼藉。
杨淳放下肘子,擦了擦手上的油,还打了个嗝。
他眯了眯眼看了看屋子里的箱子,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
这么久了,他也赚了不少。
说起来,也确实挺满意。
只要这趟回了京城,又能从中捞到不少的油水。杨淳嘿嘿一笑,拿起一根小竹签子,剔了剔牙。站起身拍了拍弟兄们,准备离开了。
“军爷、军爷您稍等啊!军爷!”
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杨淳不耐烦地嘟囔道:“他娘的,谁啊,大白天的吵死个人了。”
他话音还没落,“砰”的一声房门就被踹开了。一个身着甲胄的青年走了进来,扫视了一圈,这屋子里大部分的商人都醉倒了,徒留一个杨淳还坐在了桌边,瞪着一双眼睛。
杨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意识道:“你、你是谁?”
狄秋扬不和他废话,只抬手,便有两个骠骑营的士兵进来,开始翻箱倒柜。杨淳面色一白,叫道:“你们做什么,这是抢劫了吗,快住手!”
一个士兵直接把他摁在了桌子上头,杨淳疼得龇牙咧嘴,半天没缓过来。
狄秋扬一摸,就摸到了一张通关文牒。他把这文牒扔给身边的兄弟,道:“谁家的?”
士兵看了一眼道:“将军,是杨家的人。”
狄秋扬“哟”了一声,笑了。
果然还是他家主公十分有远见,叫他先来驿站这头拿人。
真就让他逮到了一条大鱼。
“将军!”另一个士兵翻了半天,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听得人心惊,他道,“你快来看,这儿全是铠甲和铁器!”
杨淳顿时面如死灰。
狄秋扬过去看了一眼,道:“哎呀,你们杨家这经营范围挺广啊?”
却见狄秋扬的嘴角都要咧到后耳根去了,杨淳赶紧告饶道:“军爷,你们听我解释啊,不是这样的——”
他眼珠子一动,立刻抓了一把金叶子放到了狄秋扬的手里,道:“军爷,您看我也就是个做生意的,您又何苦为难我们呢,您这——啊啊啊!”
狄秋扬狠狠地掰着他的手指向后撅,那一片金叶子便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狄秋扬道:“少跟我来这套,带走!”
“不要,不要啊!”
“军爷您饶了我,您饶了我啊!!!”
告饶的声音越来越远,一地的金叶子沾上了灰尘,无人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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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这胡姬啊,下官算是……”
推杯换盏过后,金凌燕正笑着与沈承聿谈着,忽然听到一阵粗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金凌燕的笑容突然一收。
他转头一看,却见一个皮肤是小麦色,面相憨厚,但身上却带着点煞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狄秋扬走了进来,看了看这满屋子的人,咧开嘴笑了。
他对着沈承聿抱了个拳,道:“主公,人和东西都带回来了!”
直到此时,众人心中终于冒出了一点不祥的预感。
什么人?什么东西?
沈承聿坐在这里这么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的手下到底去找了什么?
沈承聿点了点头,狄秋扬就对外头道了一声:“带进来!”
当金凌燕看到杨淳的脸的时候,就觉得眼前一黑。
他还道呢,这沈承聿怎么莫名其妙有耐心与他们这些半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周旋这么久,原来是在拖延时间,叫手下直接去驿站把人给抓过来了!
杨淳哭哭唧唧的,看到了金凌燕,顿时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 赶忙道:“金大人,救……”
他还没说完,梁交就狠狠地咳了一下。杨淳立刻收了口——完了,暴露了。
沈承聿似笑非笑地走了过来,看了看杨淳,道:“谁家的?”
杨淳张了张嘴,脸色煞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半天不答话,狄秋扬直接伸出脚把他踹了一个狗啃泥,当即便嗑掉了两颗门牙。杨淳吃痛,挤着眼睛哇哇大叫,眼角的泪水和着嘴角流下来的血水,淌到了地毯子上头。
杨淳哭着告饶道:“杨家的,我是杨家的哇!”
沈承聿看了看杨淳身边的箱子,很明显是狄秋扬搜刮而来的。
他示意狄秋扬打开。
狄秋扬把箱子一打,哗啦一声,便露出了里头的铁器和药材等珍稀物品。
金凌燕等人就在刚刚,心中还抱着一点点希望,然而他们看到了杨淳,又看到了这箱子里的东西的时候,那最后一点的希望立刻被掐灭了。
沈承聿道:“通关文牒?”
狄秋扬立刻懂了,在杨淳的胸前摸了半天,终于摸出了一纸通关文牒。他交给沈承聿,沈承聿快速地扫了一眼,却见上头记录着的就是一些稀松平常的东西,转手就把这文牒扔给了金凌燕。
金凌燕差点没接到。
沈承聿又看了看那箱子,拿出了一把简易长枪,明知故问道:“这是什么?”
杨淳额头上冒出了一点冷汗,嘴里的血腥气息熏得他头晕。但是沈承聿的话他敢不回复吗?于是杨淳模模糊糊道:“这、这是枪。”
“嗯,”沈承聿点点头,道,“哪来的?”
杨淳转头看了看金凌燕等人,却见他们的脸色也是十分难看。杨淳跪在地上,道:“买、买来的。”
沈承聿见他到这个时候还不说实话,随手一甩,那长枪便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杨淳张着嘴,却见眼前白光一闪,突然手上一痛——
他的手背居然就活活被枪尖贯穿!!
顿时鲜血四溢!
“嘎啊啊啊啊——”
杨淳惊声怪叫,可他却被长枪死死地钉在了地上,连挣扎都没法乱动,只能像一条死鱼一样趴在地上不停地扑腾。
他的叫声让在场的文官们都觉得头皮发麻。他们看向沈承聿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一样,偏偏那个做出了残忍行为的人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慢悠悠地再次回到了主位上。
沈承聿道:“金大人,现在我们可以继续谈了?”
金凌燕赶忙道:“将军明鉴!下官失察,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敢在我的手底下行走私这种苟且之事,这是下官的过错,请将军责罚!”
“只不过,”金凌燕咬牙,低头凛然道,“将军若是责罚,责罚下官一人即可,我手下的兄弟们跟着我也都不容易,请沈将军对他们都从轻发落!”
“大人!”
“大人万万不可啊!”
沈承聿转头看他,还没说话,就听一道浑厚的声音插话道:
“金大人,都事到如今了,咱们还废话这么多做什么!”
金凌燕喉头一紧。
傻逼啊!完了啊!
那说话的武将上前一步,直接道:“沈将军,您是咱们这整个九边的将军不假,但是你今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责难,是真的没有将我们金大人的都护府,整个都护府的官们放在眼中了么?”
金凌燕闭眼。
他回头道:“任又良,你给我把嘴闭上,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