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生听着这些针对张灵悦的嘲鄙话语,不禁攥紧了手,他就知道,只要他一出现,就会给张灵悦招来非议。
这些人真的太愚昧保守了,还很容易被桃色话题挑动,一见到两个异性走得近一些,心中除了男女关系就不作他想,若是再有人从旁挑动,就更笃定不疑,疑心人家清白了。
梁明生心中生气,气这些人,为张灵悦感到委屈;也气自己,气自己给张灵悦带来委屈。
他紧抿了下唇,直直看着黎超英,说道:“你不用急着给我们泼脏水,如果你们潘家真的清白,没有干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就凭我一个孩子,也诬陷不了你们潘家,就算你们潘家全是傻的,那这里这么多人,他们也不傻,是真有其事,还是栽赃诬陷,他们一听便知。”
吃瓜群众被捧了一波,谁都不愿做那个傻的,纷纷道:“是这个理。”
“确实,就算他们真的谈婚论嫁好了,要捏造证据,就凭他们这两个小后生,也骗不过这么多人。”
“嘘嘘!都别说了!看看这阿弟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对对!都别吵!那后生!你说有证据,是什么证据?快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
“姐,”张灵音附在张灵悦的耳边,问目光意味不明,一直盯着梁明生身后那人的张灵悦道:“你觉得,他能拿出证据来吗?”
张灵悦想起了什么,回头打量着张灵音,张灵音歪着头,一脸无辜,不解地迎着她的打量,问道:“怎么了,姐?”
她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怎么。”张灵悦心中叹了口气,伸手依恋地抚了抚她的脸,又理了理她本就不歪的衣领,柔声道:“没有,你脸上没有什么。”
顿了顿,又加了句:“很漂亮,很完美。”
张灵音笑眯了眼:“那当然了,因为我像姐姐你嘛!”
“嘴真甜!”张灵悦拍了拍她放在她肩上的手,跟着将她的手握在了手中,心中暖暖的,又有点酸,有点怅惘。
姐妹俩再度看向梁明生那边时,梁明生已往后退开,露出了刚才被他遮住大半个身子的人,正对着众人介绍道:“这位小阿弟,姓司,单名一个‘一’字,是我小学老师的弟弟,他昨天到我们秀水圩来,看望他的哥哥……”
人群顿时哗然,淹没了梁明生的声音。
“是认识的!还真是合起伙来骗人呀!”
“就是就是!还以为真的有什么证据!合着到头来还是找了个熟人来一起做戏呀!”
“这不是当我们傻吗?都是他老师的弟弟了,两人就是穿一条裤子的,说的话能让人相信吗?”
“也不好说吧,要真是合伙说谎,他又何必说出那是他老师的弟弟?直接说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不就好了?”
“也是呀,而且看这后生眉目,斯文清正,看着不是个奸狡滑头的人,我相信他。”
“说得不错,看他的眼神,温和清澈,着实不像什么心思不正,凶狠恶毒的坏人。”
“难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又不会在额头上写‘我是坏人’。”
一时闹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目光怀疑,不住扫视梁明生和他身边的司一。
潘家这边,见到吃瓜群众如此反应,潘伯公和黎超英他们自不必说的,是高兴的,其他潘家族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尽管知道事情大概率是真的,但他们还是忍不住心存一点侥幸,希望潘廿七三兄弟没干过要拐卖人家孩子的事,见张灵悦和梁明生没能拿出像样的证据来,不由心中高兴。
他们是真怕,怕被潘廿七三兄弟连累,把本就已被他们搞臭过一次的名声,搞得更臭。
更怕张灵悦当真拿大喇叭把潘廿七他们干的事在圩上广而告之,把潘家给钉在耻辱柱上,代代流传。
眼下有了希望,潘廿七他们有可能是无辜的,这让他们怎能不高兴?
然而,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只见司一拉住了要说话的梁明生,抬手就将棒球帽揭了下来,露出了他那绑着绷带的脑袋,以及青紫肿胀的半张脸来。
顿时,大伙儿看着他齐齐倒抽了一口凉气,整个厅屋安静了下来,都惊呆了。
不,不是因为他看起来像被人殴打过,头破脸肿,看着伤得很重很惨的样子一一虽然这副模样确实也让人吃惊就是了。
但让大伙儿齐齐惊呆的,是司一那完好无损的另半张脸一一
太漂亮了!
这是在场所有人心中一致的想法。
真的太漂亮了!
作为同龄之人,梁明生的样貌长得已相当好看,是大伙平生少见的,但司一的漂亮,还是将他比了下去。
那是一种人间不应有的漂亮,清澈出尘,纯净无垢,让人看到他,就不禁自惭形秽,又忍不住,从心底生出一股想要占有的念头。
尤其是在他另半张受伤的脸的衬托下,让人想占有的念头越来越强烈,那是一种既忍不住想要细心呵护,又觉原来是可以打碎的、跃跃欲试的,两相撕扯,让人欲罢不能,直想毁灭的念头。
或许是自知自己容貌的杀伤力,司一只揭帽展示了一下,就又把棒球帽戴上了。
他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帽子像是特别定做的,一戴上,几乎把他的整张脸全笼在帽檐的阴影里,只露出一点漂亮精致的下巴。
戴好了帽子,司一道:“不错,我就是明生哥小学老师的…弟弟。昨日,我来看我…哥,到了秀水圩,正值圩日,我想买点东西送他和我…嫂子。我先是在秀水圩转了两圈,没见到什么好东西,听说水门圩也是圩日,就到水门圩来,转了转,人多挨挤,地方又不熟,很快迷了路,不知道转到了哪里,结果就在这时候,遇到了人贩子。”
如果司一在露出脸之前说他遇到了人贩子,大伙儿肯定不会相信他说的话,因为他都十多岁了,就算是男孩子,这么大的年纪,早记事,会逃跑会反抗了,没人会愿意花钱买他回去当儿子养的。
但大伙见过他有多漂亮后,就不这么想了。
毕竟,大伙儿日常骂人,要贬低男性时,就会骂对方“契弟”。
这个契弟,可不是契认干亲,契认弟弟的意思,而是对喜欢同性,和同性过从亲密,以夫妻方式生活在一起的男性的称呼。
诚然大伙儿生长的环境民风保守,但常放在嘴边骂的,又岂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岂能不知道世上有这样一类人?
不,就算他们不知道,见到司一后,那陡然生出的意图占有之心,也会让他们瞬间意会到人贩子为何要拐卖司一。
“我不知道他们是人贩子,只看那女的生得面善,就跟她问路,不料他们借口给我带路,带着我拐进了一条僻静小巷,我刚觉得不对想逃,就被他们用迷药捂住了鼻子,好不容易挣脱逃跑,没想到那条巷子是通向河边的,脑袋昏昏沉沉间,绊到了脚,栽下了河堤,摔到了河边的石头上,磕到了头。”
众人齐齐惊呼了一声,好像跟他一起跌倒磕到了头似的,想到他绑着绷带的脑袋,不禁心痛:他当时会有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