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灵悦当然看出了潘伯公的挑拨离间之举,也注意到了张象富的不满和无声敲打,但,她不在意。
不就挑拨离间嘛,当谁不会呢?
目光一一扫过洪莲婆媳及潘廿七兄弟的脸,她嗤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你们闯了祸,又是谋算我家酸料生意,又是请人贩子拐卖谋害我们几姐弟,被打上门打不过,去叫了家长,却连实情都不敢告诉你们家大人,连我是谁都不敢明说,就让你们家大人及兄弟叔伯们,糊里糊涂地做你们违法乱纪、伤天害理的帮凶么?”
潘家其他人先不论如何,潘廿七已被激得暴跳如雷,挽袖冲上前,破口大骂:“死烂货!你说谁打不过叫家长?!看我不打死你个死烂货!把你捶成肉泥!”
他年近七十,自负年老,自诩悍勇,竟然被一个该死的黄毛丫头说他像个小孩子一样,打架打不过张家人就叫家长,这对他简直是天崩地裂式的羞辱。
门廊下的梁明生听到他的咆哮怒骂声,心头一紧,身体先大脑一步作出行动,拨开前面的人,往厅屋里挤去。
这一刻,他忘了所有的顾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挡住潘廿七,不能让张灵悦被打。
“小阿妹,”厅屋里,黎超英见潘廿七被族里叔侄们摁疯牛一样死命地摁住了,在他再次破口大骂前,对张灵悦先开了口:“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你不能仗着自己年纪小,就胡言乱语,攀诬陷害,我们潘家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就算你滚地哭闹,再请上十村八村的亲戚来打砸,以人多欺人少,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潘伯公点头,这个侄媳妇虽是女流之辈,但不得不说,头脑比她丈夫和两个大伯要强一些,嘴巴也利害,这番话一说,就将外人对潘家欺负小孩子,扭转为了对被张家人多欺人少的潘家的同情,连对潘家伤天害理请人贩子拐卖孩子一事,都少了愤慨,多了几分怀疑。
不过,虽然对黎超英有所认可,潘伯公仍然不会放任她抢自己风头的。
黎超英话音一落,他就颔首开口:“是这个理,小阿妹,你空口无凭,毫无根据地就带着叔伯兄弟上门来打砸,说什么潘家谋算你家生意,我还说是你们张家仗着人丁多,要谋夺我们潘家的铺面房产呢!”
此话一出,满堂轰然,议论纷纷,本来就因为潘廿七要动手打人而兴奋地往前挤的人,更加兴奋地挤做了一团,都想在第一线吃瓜,谁都不相让,相互挤死,水泄不通。
没办法,这是狗血之上更添狗血,张家指责潘家谋算生意,拐卖孩子,潘家则说张家这些指责是为了谋夺潘家铺面,到底谁真谁假?反转之后,还有没有可能再反转?大伙十分期待。
梁明生就这样被这群人给阻拦在了厅屋外,他力气再怎么大,此刻也难敌一群打了鸡血般兴奋的吃瓜群众,被前后左右挤夹在了人群中。
他心中着急,尤其是听到潘伯公说的张灵悦空口无凭,身边的吃瓜群众又认同潘伯公的话,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张灵悦如何心怀不轨,哄得年老糊涂,孤独无依的于婆把铺面拱手相让,而张家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出声帮张灵悦说话,更让他感到五内如焚,一边反驳不是这样的,一边叫人让让。
可大伙儿正说得兴起,此刻要的又不是真相,哪里管他说什么,有的还嫌他扫兴,听到他叫人让让,又感受到他挤过来的力度,怕被挤走,反而更用力地把他挤了回去。
突地,梁明生在四面八方不断的挤压中,感到背后一空,身体失去平衡,被众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要不是背后有人托住,他得摔在地上。
站稳身体,梁明生匆匆道了谢,再顾不得其他,正打算就在这里高声喊他有证据,厅屋里,张灵悦的声音从嘈杂的人声中传了出来。
她笑了一声,说道:“证据么?我当然有。”
大伙儿一愣,霎时一静,目光都投向了张灵悦,对她说的有证据感到惊讶,都不太相信,不信她小小年纪,准备如此完善,但同时又好奇,好奇她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张灵悦的声音在这霎时静下来的氛围中,格外清晰,她说道:“我们张家,跟你们潘家可不一样,空口无凭,没有证据、没有道理的事情,我们张家是不会干的。”
说罢,她又道:“于婆,把收录机拿出来吧。”
于婆应了一声,提起脚边的旅行包,她的手有些抖,捏了两次,都没能捏住拉链头,还是坐她身边的张立孝帮忙,拉开了拉链。
大伙儿一一连张家人都感到奇怪,愣愣地看着于婆从旅行包中拿出了一台笨重的老旧收录机,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毕竟来之前,张灵悦并没跟张家人说过证据什么的。
而且,既然张灵悦说人贩子被她扭送去派出所,关在里面了,那就是人赃并获,他们一点都不怕潘家不认账,最多就是要跟潘家扯扯皮,这对一心要拖时间的张象富来说,还求之不得呢,也就没想到要问她这方面的事,就更不知道所谓的证据与收录机有何关系了。
于婆在大伙不解的目光中,抑制着心中的激动,起身一步步上前,站到厅屋两家人的中央,半侧着身子,面对着潘家人及门外的吃瓜大众,按下了播放的按键。
只听收录机的喇叭中,传出了一阵广播声,大伙正分辨着广播在播放什么,就听到,在广播声中,出现了一把年青女子的声音,有认得的人听了出来,看向洪莲,那是她的声音。
只听洪莲道:“婶娘,吃过饭了没有?我想要一片酸萝卜一一哎!对了!婶娘,昨晚春荣姐打电话来,说了些她的近况,电话是我大嫂接的,聊了很久,听着春荣姐好像挺烦恼的样子。”
“嗒”的一声,大家刚以为是收音机被关掉的时候,却听到,于婆的声音从收音机中传了出来,带着浓浓的关心:“烦恼什么?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是她婆家对她不好,欺负她了?”
“这个……”洪莲有些为难地道:“我不太清楚,电话不是我接的,只听着大嫂说的猜个大概,不好乱说,婶娘你要是想知道,不如自己打电话去问春荣姐,都是母女,她不打给你,你就打给她嘛。”
“唉……”于婆叹了口气:“我何尝不想打电话给她?我是没有她家的电话号码啊!你既然挑起了这话,还是把听到的告诉我吧,不然我晚上要睡不着觉了。你放心,你只管说,就算弄错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这样啊……”洪莲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把我听到的都告诉婶娘你吧。”
收音机中的洪莲还在说着模棱两可的话,收音机外,洪莲已经反应了过来,她心中惊恐,不敢置信地看着于婆:“你、你竟然录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