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匆匆,忙碌之中又是一年过去。
当然了,目下没有过年这个习俗,跟以后用春天视作新一年也不一样,以冬季到来为新的一年。
这个习俗一直延续到两汉,到两汉则是“冬至”这个节日当作在过年,因为有一个名叫馄饨的匈奴小王一直侵犯边境的关系,汉人会在冬至节吃上一碗馄饨,意喻吃了匈奴小王馄饨解恨。
过年的时候吃上一顿好的,便是从西汉开始有的习俗,再往后过年的时间出现变化,吃顿好的习俗却是不变。
从什么时候诸夏大地的过年跟现代是同一天?比较难以进行考证,约是到南北朝时期了吧。
诸夏的历史足够悠久,一些人做了某些有意义的事情,影响范围足够广,可以在精神上给予人们激励或警醒,为了纪念他就会产生一个节日。其中的一个例子便是屈原。
在春秋时代并没有多少节日,有一些从上古流传下来的祭祀日,其中就包括春节。
只不过,春节不是过年,实施祭祀也是为了春耕做准备,用仪式祈求能够风调雨顺和五谷丰登,大意上就是讨个好彩头。
智宵很清楚一点,一个国家的节日都有其意义,只是随着社会的进步,节日会变得越来越瞎搞。
到了一定的社会阶段,资本就会搞出这个那个节日,用意就是创造薅羊毛的氛围,知道真相人趁着气氛跟着乐呵,有的人则是一阵买买买。
智宵其实挺怀念有这个节日那个节日的时代,可惜的是以春秋的生产力来说,没有创造节日的条件。
“下雪了……”智宵站在城墙之上,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
以气候来说,当前诸夏应该是处在温热阶段?
晋国只有北部一定会下雪;中部和东部有时有,有时没有;南部则是不下雪。
秦国位处晋国的西部,智宵记得已经有六年多没有下过雪,今年的初冬竟然飘起了小雪?
“下雪好啊。”智宵慢慢头上以及肩膀上感觉到了湿润。
并不是在下雨,纯粹是雪花飘下来没有多久变成了水份。
下雪真的好!
智氏在这边建设农业区,水利工程没有竣工之前,大多数农田基本是靠着老天爷提供水源。
下一场雪,来年雪化开之后,土壤中就有充足的水份可以提供农作物汲取。
只不过,下雪的冬季让人们无法继续开荒,一些新的问题也将产生。
智宵下了城墙,吩咐道:“广派皂、胥视察,各地若难过冬及时汇报。”
豫让应了声:“诺!”,快步去找范蠡了。
没有多久,豫让回来禀告,说是范蠡等人已经在开会,商议的便是过冬的相关问题。
“现在就是好啊!”智宵由衷地感到赞叹。
什么意思?
智宵赞叹的是当代的人,只要坐上那个位置就会尽心尽责,有那个责任心,也有承担责任的能力。
事实上,当代贵族基本能文能武,没有太区分文武。
有能力的同时,他们对做事也有比较大的积极性,发现问题会主动去解决,根本不用上司催,乃至于三令五申都没有一点屁用。
过完年之后,智氏对泾水以西和洛水以东的控制,算起来就有两年的时间了。
两年之间,开垦出来的农田已经达到两百一十万多亩,超出了智宵事先的估测。
智宵本来就有相关的心理准备,还是让人们对持有土地的执着和热情给吓到,只不过一些事情需要管一管了。
比如“士”阶层以上的造假越来越大胆,以前还会装模作样开垦,上报哪块地已经开垦出来,再申请成为名下的土地;到现在压根不开垦,简单立了几个桩划地界,有点像是“跑马圈地”的意思。
智宵要的是土地真正利用起来,不是让他们进行圈地。
光圈地有个屁用?智氏要的是展开生产,土地里长出庄稼,再有收获。
有些人还十足大胆,不去想想有没有能力进行过开垦,要的是尽量多占一些。
在这两年时间内,智氏占领的秦地人口也增加到四十万,不过近来人口的增长已经趋于停止了。
迁徙过来的四十万人口中,有约十四万是智氏本来的人口,剩下的二十六万来自晋国其他家族以及列国。而晋国其他家族贡献了四万多,足有二十二万是从楚国、秦国、郑国、卫国、鲁国、齐国主动跑过来。
那么也就是说,智宵一个政策而已,两年的时间从家族外部吸引来了二十六万人,直接让智氏的总人口增加到了接近一百三十万。
智宵有派人进行过简单的调查,发现跑过来的新移民以楚人占了绝对多数,达到十三万人之多。
这个其实不难理解,晋国与楚国是死敌没错,互相痛恨或忌惮的却是贵族,仇恨并没有蔓延到最底层。
毕竟,晋国和楚国开展是在第三方的地盘上,能够上战场的也就那么些人,并未波及到普通黎庶。
听说去了智氏控制的秦地开垦就能获得名下土地,其实别说是没有仇恨,哪怕有仇都要去的。
智宵在得知情况后,只能感慨楚国大方。
而楚国在向外输出移民方面一直很大方,历史上楚国就为秦国增加人口做了大贡献。始皇帝发动统一战争之前,楚国起码给秦国贡献了四五十万的移民。
楚人为什么往秦国跑?因为去了就能够分得一块土地。
而秦国给新移民分土地是来自商鞅变法的一部分,陆陆续续从列国吸引来的移民数量超过百万。
智氏搞开垦就能获得土地的政策,哪怕列国已经在阻止移民,只要智氏一天将政策维持下去,无论列国怎么阻止,一定还是会有移民主动跑过来。
而智氏之所以只获得晋国其余家族四万多人口,原因在于只要有家族找上门来,能够证明某人确实是家族逃人,智氏就会进行遣返。
怎么证明谁是哪个家族的人?
只有奴隶会黥面,也就是烙上文字或图案,用来辨识归属。
普通黎庶身上可没有什么标记,用来证明他们原本属于哪个家族。
通常就是某个家族要趁移民没有安顿下来之前找到智氏这边,再让那些移民主动交代从哪里过来。
如果移民咬死不是某家族的人,或是本来就是智氏的人,没有任何证据之下,智氏介于可以交和不交之间。
虽然智氏实施新政策已经得罪了所有家族,仍旧不想吃相太难看,该妥协的时候还是会选择妥协。
晋国内部的家族,不再出现大批逃人是在他们效仿智氏颁布相同的政策之后,要不然绝对是消停不下来。
这一次,智氏不止带动晋国内部进步,列国也有效仿智氏的家族。
晋国之外第一个效仿智氏的家族是田氏,结果却是不怎么美妙。
田氏在颁布政策之后,遭到了齐国公族的联合打压,不得不再一次取消相关政策。
所以,想要玩花样,真的需要有实力支撑,要不然便是政策再好,外部一有动静就要缩了。
国氏是齐国第二个效仿智氏的家族,随后高氏也进行效仿,带动齐国其他家族跟着求变,田氏可算继续跟上队伍了。
一个诸侯国只要有一个家族那么干,并且有实力不受外部威胁中断,其余家族只能选择跟上,要不然治下的人肯定要跑的。
在齐国搞出大动静之后,没有跟上的国家只剩下楚国、鲁国、吴国,其余不分大小强弱的诸侯国都效仿智氏颁布相同的政策。
所以,智宵一个举动起到的影响可谓极大。
楚国不效仿智氏,一跑就是十三万人,以后肯定还会有楚人陆陆续续逃到智氏治下。
为什么楚国不进行效仿?并非因为敌视晋国,敌视到看到政策的好或坏不跟随,原因在于楚国的统治阶层十分复杂。
当前正是楚国屈氏、景氏和昭氏全面崛起的时间节点,三个公族实力膨胀速度极快,能够与中枢实际抗衡。
屈氏、景氏和昭氏选择不紧跟时代步伐不会是第一次,楚国只要存在一天,他们在大多数时间里面就会是作为拖楚国后腿的存在。
鲁国不效仿的理由有许多,有他们不久前想要恢复井田制失败的原因,更大的掣肘是鲁国的多数土地乃是三桓名下。
三桓持有鲁国超过七成的土地,多数能够开发的土地已经是熟田,没有太多的荒地提供开荒。
吴国不效仿的原因太简单,他们已经在搞大动作,未来十年还想启动两个超级大工程。
吴君夫差与众臣讨论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需要集中劳动力在开掘运河以及在运河两岸筑城方面,着实不能搞其它的大动作了。
智宵知道列国一旦紧跟进步的步伐,智氏很难再从紧跟步伐的列国大批量地吸引来移民,接下来应该做的是在那些没有紧跟步伐的诸侯国搞宣传。
“听闻此次大批楚人迁徙而来,有孔门功劳?”智宵将仲由召唤过来,问了这么一句话。
仲由等在智氏效力的门徒,他们一直跟在楚地的同门保有联系。
“这……”仲由的脸色在逐渐变得奇怪。
仲由的脸色不会诡异才是怪事。
怎么说呢?
孔丘听说楚君轸想招聘自己为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半途还被陈人以及蔡人围困,饿死了好多的弟子。
死了好多弟子的孔丘,后来听说楚君轸又不聘任自己为官,仍旧前往楚国暂时客居。
孔丘在楚国已经生活了几年,从抵达楚国到栖息下来,一直在受到楚国贵族的接济。
论起来的话,楚国除了没有给孔丘官职之外,一应待遇不说多么好,起码在生活物资上没有停止供应,比一些列国对待他们真的很好了。
自从被驱逐出鲁国之后,孔丘一众人在游历列国期间真的没有少受罪。
之前因为是鲁国贵族,并且担任着官职,哪怕列国不爽孔丘总是带上几百上千人武装游逛,心里只是不爽而已,真的没有干为难他们的事情。
当然了,哪怕同样是国家,有些国家真就拿几百、上千、两三千的武装人员没办法,相反要祈祷这些人可别闹什么幺蛾子。
有实力去灭掉两三千武装人员的国家,他们会看在鲁国的份上,只要孔丘以及一众门徒不惹事,假装看不到孔丘带着那么多武装人员瞎逛游。
自从孔丘失去官职并且被鲁国驱逐之后,身边的弟子一天比一天少,未有以前的风光了。
仍在楚国的孔丘,听说智氏颁布了那种政策,不止对身边为数不多的老弟子大加赞赏,还给新收的弟子讲解智氏那么做是多么的仁义有道德。
当今时代,九成以上的人并没有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有那么一个家族愿意提供势力范围,谁去开垦就能将土地归于名下,难道不是仁义,道德上也要进行赞美吗?
接受楚国的馈赠,讲着晋国智氏的好话,再帮智氏宣传政策,是不是有点那什么?
仲由当然不是因为老师以及师兄弟吃楚国的饭,帮晋国智氏吸引移民,之类的事情变得表情奇怪。
之所以脸色会变得奇怪,主要是孔丘再一次遭到驱逐了。
楚国君臣又不傻,听说治下大批人在外逃,再听说孔丘以及门徒对智氏的事情大肆宣传和赞美,不生气才是怪事。
愤怒之下的楚国君臣断掉了孔丘以及弟子的供给,勒令孔丘多少时间之内必须离开。
仲由也是刚刚从闵损(字子骞)的回信中得知又被驱逐的事情,还知道颜回病死在了楚国。
再一次遭到驱逐的孔丘什么心情不得而知,能够开口讲话就一再强调自己赞美智氏不是错,智氏的一个举动会诞生很多的“民”,有功于天下,之类等等。
什么是民?在春秋战国时代有爵位是民,有名下土地也是民,其余则是称黎庶。
智宵并不知道孔丘又被驱逐的事情,看到仲由脸色很奇怪,看上去气愤又担忧,还有明显的悲戚,一时间给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