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秦国都城“雍”宫城之内的议事大殿。
现如今的秦国真的是一个很穷的国家,宫城之内少有能够看到装饰用的器物,用材方面也不那么讲究。
从建筑物的格局来说,尽管宫城不是砖瓦房也是用材极多,可是看着并未多么雄伟,与平常贵族的府宅真的区别不大,有区别的是宫城内的宫殿多了一些。
现如今最大的城池当然是“洛邑”,周天子居住的宫城章台楼阁极多,大殿更是不会缺少,只不过碍于周王室财政危机的关系缺乏修葺,不至于大多破败不堪,看上去很是陈旧,以至于没有了天子居所的气象。
包括晋国、楚国、吴国、秦国……在内的大多数诸侯国宫城,由于《周礼》在规模方面的限制,占地夸张不到哪去。
秦国的议事大殿也是平时开朝会的所在,它看上去约有三十米长,宽度约有十八米。
君主的座位之前有台陛,又分成了两个平台,最高处才摆放着君位。
大殿的左右两侧分布座位,一张案几以及一块蒲团便是一个座位,由于空间有限的关系,座位拢共不会超过四十个。
能够在议事大殿之内有座位的人,他们不止官位高,还要背后的家族够强。
更多的人没有正经座位,也就是没有案几这么一个玩意,只有一块蒲团的位置,一般会在靠近墙壁的区域排排屈膝跪坐着。
大殿只有前后门,左右两侧没有窗户。
只有前门和顶上刻意漏出瓦片的空隙提供自然光线,采光不足肯定会让大殿昏暗,为了弥补光线不足的困扰,点上油灯也就成了一种选择。
因为通风不好的关系,油灯点得太多,殿内不免就要弥漫着油脂燃烧的焦味了。
这种困扰在当前不是困扰,家底不够厚想闻油脂燃烧焦味还没得闻,只能忍受四周的昏暗。
其实,跟在工业革命之初,工业强国到处有烟囱在往外狂吐黑烟,明明味道闻着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有害,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竟然有那么多烟囱在冒烟一样。
所以,有时候受罪,真的要有那个受罪的资格。
今时今刻,议事大殿内的气氛很是凝重,空气中那些缓慢飘浮的丝烟久久没有散去,仿佛就是在演示秦国君臣心中无法消除的怒火与憋屈。
“众位,果真无计可施?”秦君盘脸上满是悲愤,语气异常苦涩。
台陛之下的左右两侧,一位位秦国官员要么低下脑袋,不然只能做愤慨状,说点什么则是说不出来。
他们今天的议题是,晋国智氏竟然垦荒垦到了秦国势力范围,先在洛水周边垦荒也就算了,搞到跑来泾水东岸垦荒。
如果智氏只是在洛水周边垦荒,秦国这边会愤怒和警惕,鉴于实力不如人会愤怒和抗议,无果只会选择憋屈的忍耐。
可是,智氏的垦荒队伍出现在泾水东岸,着实让秦国无法忍受。
洛水只是秦国在东部的第一条警戒线,有鉴于洛水之东就是晋国疆域范围,智氏过界到洛水西岸垦荒,莫过于就是越界在干蚕食的事情,不到捅了秦国气管的程度。
泾水不一样的!
首先,泾水距离晋国足有三百五十里(每300米一里)之遥,过界不是这种过法。
再来就是,晋国不知道泾水是秦国在东部的红线吗?晋人一定知道,问题是晋人无视了那条红线。
“智氏遣派而来乃是属民,非建制之军。”公子磊满脸无奈地说道。
所谓“属民”不是黎庶,可以视作“徒”、“士”这一阶层。他们也是每一个家族对外扩张的急先锋,总会带上自家的人手跑到某地垦荒,时间一久就形成村落,慢慢让那个地方变成某个家族的地盘,随之成为某个诸侯国的有效统治范围了。
秦国在得知智氏过界开垦洛水西岸田地时,他们进行了局部动员,再派人前去严正抗议智氏过界了。
派去的人回来,智氏的答复是:那边没有城池也没有村落,怎么证明就是秦国的地盘呢?
当前的规则就是,有村落或城池才算有效统治区域,其余只是一种默认的势力范围。
所以,智氏在洛水西岸垦荒打破潜规则,只是真算不上是一种入侵。
因为确实没有村庄与城池的关系,秦国还真不能证明智氏侵占了自己的土地。
如果秦国比晋国强大,或者说智氏没有那么强大,默认的规则讲不通,接下来就是选择使用武力扞卫权益了。
秦国用征召军队来展现态度,希望自己的强硬举措能让智氏的决策者变得理智,哪能想得到自己只是动员两万五千规模的军队,事后智氏动员出超过十万的大军来应对呢?
当然了,起初秦国知道的是智氏动员出十万大军,掌握的数量并不正确,后来情报陆陆续续传到“雍”城,情报方面比较错乱,有的说智氏动员十五万,有的说智氏动员了二十万。
只不过,不管是十万、十五万或二十万,显示的是智氏这一次搞得很夸张,反正属于秦国要玩了老命才能比肩的层次,弄得秦国君臣懵逼之余陷入深深的无力感。
秦国玩命动员的话,最多也就动员出六七万有经过训练的大军。
要是不那么讲究“士不教,不得征”的话?秦国大概能动员出十二三万的部队,极限动员或许可以达到十五万以上的数量?问题在于人数多寡只是数量,不是数量越多就战力越强,更可能是人数越多战力反而越拉垮。
人数多,代表着后勤压力也大,能凑得出数量,同时也要养得活。
秦国太穷了,别说是十万大军,只出动五万都要掐指算储备来过日子,时间拖久了没有开打就要先断粮。
类似的会议秦国君臣已经开了好几次,前面还能愤慨地痛骂,无法拿出靠谱的解决方案,越到后来参与会议的人变得越加沉默。
对了,去年秦国君主薨逝,秦君盘今年才继位。
如果按照规则,一国之君薨逝,讲道理他国不该入侵,只是晋国与秦国不搞国殇不伐这一套。
秦君盘又再次问道:“果真无计可施吗?”
这一次,仍旧没有人回答。
良久之后,有大臣站起来喊道:“不若,跟他们拼了?”
这位大臣喊是喊出声,可是一脸的不自信。
少数的人跟着附和,多数的人在沉默。
秦君盘看着那些沉默的臣子,又扫了几眼站起来喊着要拼命的臣子,心想:“智氏动员了十几万大军,怎么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