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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历史军事 > 春秋生存指南 > 第393章 残酷的现实(6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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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大夫好杀吗?谁都知道刺杀起来很难,偏偏针对卿大夫的刺杀不止一次两次。

事实上,便是家族规模不大的贵族都不好刺杀,何况是刺杀晋国的卿大夫。

那么,为什么还有人接二连三去刺杀卿大夫?他们知道自己很难成功,只是认为卿大夫给晋国和诸夏文明丢了大脸,想用自己的血溅他们一身。

即便是刺杀没有成功,他们也展现了自己的态度,成为了文明的义士,用命敦促卿大夫知错就改。

在这个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时代,从来不缺乏为了达到什么目标而甘愿送命的人,能够对时代起到促进作用,甚至会有无数人前仆后继。

遭到刺杀的卿大夫无一例外,他们也没有多余的选择,只能厚葬刺杀者,再表示自己一定会知耻而后勇。

那些刺杀失败身死的人,卿大夫非但不会为难他们的后代,乃至于会收养过来好好善待。

如果刺杀身死,子嗣不被卿大夫收养?自然会有其余贵族善待他们子嗣。

这是古典时代对于敢于付出的人一种善待,其实也是社会风气所决定了的格局。

用现代人可以理解的方式进行解读,大概就是:见义勇为,应有回报。

智宵当然没有遭遇过刺杀,有人一再针对其他卿大夫进行刺杀也早就听说,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

诸夏历来不会缺义士,他们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将当权者推到认为正确的道路之上,可惜的是多数的付出总是白付。

“民不畏死,如何以死惧之。”智申又引用了李耳的一句话。

这么看的话,近来智申没少阅读李耳的着作。

发动刺杀的那些人,他们还真的是“民”的身份。

而在春秋战国时代,什么人才有资格成为“民”的阶层呢?起码要是“士”以上的阶级,以下叫黎庶,往后被称为黔首,再往后才称为百姓,只是很快就被叫泥腿子了。

黎庶才没有心思关注国家大事。他们需要关注的是什么?家里还有多少粮食,饮用水要不要补充,柴够烧几天;不然就是眼睛盯着农田,思考来年能均出多少粮食换点布,一家子不用轮流穿着一件衣裳出门。

并不是所有黎庶都能够操心那些,要执行“承包制”的智氏或魏氏治下才行。

其它地方的黎庶?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财产,藏起一些什么不是主人赐予的东西,一应属于非法所得,会遭受斩手、剁脚、割耳、挖鼻等等处罚。

“父亲近来常读李耳着作?”智宵这是属于没话找话说。

智申并不觉得智宵没有关心自己遭遇刺杀有什么错。

出个门起码几十名护卫,夸张一些就带上几百数千,卿大夫的身份又注定不是想接近就能接近,会被刺杀成功九成九是信任之人干的。

再则,智宵提起刺杀不啻是在打智申的脸,重申出征中山国一事真是丢够了脸面。

智申笑着说道:“李耳学说,有些许可取之处。”

当前李耳其实还没有写《德道经》一书,着作的出现是在李耳西出函谷关遭遇尹喜,受到了极好的款待,留书作为一种酬谢。

李耳不像孔丘广收门徒,更加没有四处走动,只有在人前来拜访时才做学术交流。

这样一搞,李耳有什么思想,又是何等的主张,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人们愿意去拜访李耳,主要原因还是曾经做过图书馆管理员这一层原因。

比如,孔丘拜访李耳就是想获知上古时期关于“礼”的记载,源于“礼”是孔丘的“道”,玄乎一些就被记载成为:孔子问道于老子。

周王室的典藏室都收录了什么?远到夏朝和商场时期的文字记录,近到当代列国的大事件记载,其中包括完全版本的《诗经》,以及周公旦的《礼》,姬昌所留的《易》,等等很多着作。

当了几十年管理者的李耳平时想看什么就看什么,能够想象知识量有多么深厚。

更不用提“王子朝”之乱让典藏室的收录十之七八被卷跑去了楚国,周天子或任何诸侯多次讨回无果,等于说那些着作对楚国之外的诸侯国是失传了。

楚国所得的典籍后面去了哪里?它们最后被始皇帝获得,收藏在金匮石室;更后来嬴姓失国,典籍被萧何拿到手,部分典籍被献给刘邦作为国藏,另一部分萧何私藏;再到东汉末年,蔡邕成为其中一部分典籍的保管者,蔡邕一死被一些世家卷跑,随后大部分典籍就此消失在历史长河。

智申不是在说假话,真的认为李耳的一些学说挺不错,例如“有所不为而后可以有为”这一条,还有“修养己身”这一点。

如果看一些学说,会发现里面充满了自相矛盾,读透了却是发现作者又给圆了回来。

当代的贵族很实在,他们不会全盘否认一种学说,一定也不会全盘接受某人的学说,讲究的是“为我所用”那一套。

按照智申的理解,所谓的“无为”为的就是给“无所不为”做注脚,用在正治或兵法上等于采取有准备“后发制人”的思想精髓。

智申来西部并不是完全为了避难,提到李耳的一些学说,主要还是警告智宵不要随便就攻打秦国,一定不要忘了“师出有名”这一项。

其实,主要还是跟当下的时局有关,晋国主动牵头搞会盟,闹了虎头蛇尾的一出,想开战也应该是盯着中山国打,攻击其他诸侯国势必要让舆论被泼上猛油。

智宵不傻,并不会在这档口去入侵秦国。

智氏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搞好西部的建设,期间不间断地刺探秦国的情报,再做好相关的入侵准备。

在怎么才能“师出有名”这一方面,智宵集思广益下有不少成果,包括一再刺激秦国,逼迫秦国抢先动手这一条。

有家臣给出一个的建议,他认为到想动手的时候,以商队失踪为理由兵发秦国。

当时的智宵听后瞪大了眼睛,怀疑其中有人跟自己一样是穿越者,要不然怎么能够讲出那种建议。

以事实而言,暂时没有诸侯国以商队失踪作为开战理由,一切只因为商队失踪简直是稀松平常,用这种借口实施入侵堵不住诸侯的嘴巴。

说白了就是那么干,与欲加之罪没有区别。而欲加之罪这种操作在当前做了,一定会留下无穷的后患。

所以当时没等智宵说点什么,辅果、程朔、范蠡、仲由、冉有等人就凶巴巴次责和问罪了。

当前真不是“我强,想干嘛就干嘛”的时代,要顾虑舆论只是一方面,飘了绝对要被打得落下尘埃。

智宵当然知道在当前年代想干成大事,比其它时代更应该顾虑世人的看法,真的不是以后那种“成王败寇”的年代。

“来岁使属民垦荒,所选之地乃在洛水西岸。”智宵说道。

所谓“属民”就是家族治下的“士”、“徒”、“羡”三个阶级,不将黎庶包含进去。

智申一听就懂了!

家族差遣“属民”是一种理所应当,开垦出某地的农田也将有所回报,一旦做了无用功则是风险共同承担。

智氏跑到洛水西岸去垦荒?那边默认是秦国的势力范围,不等于捅了秦国君臣的心肝脾肺肾了嘛!

之所以说是默认,原因在于当前时代还没有明确的疆域边界线,以修筑城池为基础,城池周围再建设村落,村落辐射出去多远才算有效统治疆域,其余只是势力范围级别,不是严格的疆域这一等级。

在这种事实之下,能够看到春秋时期的诸侯国经常进行跨国战争,他们只要不靠近某城池或村落都不算踏入他国疆域,顶多就是从势力范围路过。

诸夏这边划分势力范围一般是某水系或某座山为默认的边界线,晋国与秦国很久以前用大河作为边界线,后来晋国向西扩张到洛水,洛水成为晋国与秦国新的边界线了。

智申一听智宵想那么干,评价只有一个,那就是够阴损的。

默认这种玩意只是默认,不以条文成法,同时也不存在任何有效的背书。

智氏跑到洛水西岸垦荒,造成的无外乎就是晋国与秦国的默契被打破,不会第一时间爆发战争,要不要开打取决的是智氏与秦国怎么谈。

所以,智申问道:“若是秦国无动于衷?”

智宵笑着答道:“便开垦至泾水。”

洛水现在是晋国与秦国的默认边界线,智氏将手伸到洛水西岸顶多就是刺激一下秦国君臣,不至于让秦国立刻要拼命。

泾水不一样,秦国一直将这边视为东出的桥头堡,也是他们在东部不容有失的一个底线。

“有一事需父亲允准。”智宵脸上表情转为严肃。

智申不知道智宵想说什么,看脸色就能够明白事情很大,表情跟着慎重起来。

“我家已作承包之制,以常理而言,所承包之人可为‘羡’。”智宵说的是晋国一项特别制度。

所谓的“羡”就是预备役,归纳起来就是半兵半农性质,属于晋国的独有国策,其他诸侯国并没有相关制度。

这一个制度又是栾书建立,与改军制为一乘战车搭配七十二名步兵,一同被视为晋国维持霸业的基础。

关于预备役制度的出现,不止是让晋国的可用兵源增多那么简单,其实也是打开了底层的上进通道。

得知有上进通道的黎庶,他们比谁都更加愿意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主动配合军事训练,平时的劳动热情也得到增加。

后面商鞅变法,主要借鉴了赵鞅提出“不论阶级,有功必赏”的核心,何尝没有借鉴栾书在晋国的改革呢?

智宵在干的事情也是变法,只不过是在智氏内部进行,不涉及到整个国家的范围。

自小没少读史书的智申以史为鉴之下,怎么可能听不懂智宵的主张?

这是要让给智氏的适龄和身体条件允许的男子变成兵源啊!

如果智申懂得什么叫全民皆兵,四个字就能概括智宵想做的事情了。

诸夏到什么时代才搞出全民皆兵呢?需要到战国中期。

所以,智宵现在那样干,足足提前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

智申只是在很多时候显得迟钝,该次又随了惯例,与智宵分别将近两天才琢磨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带来的后续影响。

“扩大兵源不是为了针对秦国,攻打秦国以我家当前兵力就够。智宵在做的准备是分裂晋国,与立国之后的扩张啊!”智申可算是给搞明白了。

要分裂晋国这种事情当然需要保密,导致智申根本无法找谁协商,想找智宵进行确认,得知智宵已经不在“智”城,一大清早出城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赵鞅、韩不信、魏侈、智申、韩庚、赵毋恤只要出门,不是被堵着谩骂,便是有人试图刺杀,结果到了春播时间,他们根本无法外出巡视。

卿大夫又怎么样?他们每年的春播、夏收和夏季补种、秋收都需要外出巡视,监督各地皂、胥、邑宰的办公情况。

这种可比自己划个地方,每年搞形式工程强得多了。

他们即便亲自种田,其实一年也就出现两三次,平时照顾田亩一定是下面的人,否则农作物不是被虫子给啃光,便是各种草乱长,一亩地的收成不知道够不够一斗。

家主每年几次亲自下去视察,发现问题会第一时间解决,对相关官僚形成的威慑力度可想而知,另外何尝不是一种稳固统治的做法呢。

“分地几亩啊?”

“……”

智宵没有刻意的和颜欢色,只是用最平常的态度在问一名农夫的话。

这名农夫没有跪在地上,只是也不敢站得笔直,面对问话只光哆嗦嘴唇,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其实能够理解,身份地位的差距太大,当前就是等级十足森严的年代,可以的话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想跟贵人有所接触,免得应对错了当即逝世。

智氏进行的承包制,针对的是普通人,分割的土地范围不大,与后世承包制一承包就是几百几千亩或更多是两码子做法。

因为社会基础薄弱的关系,智宵也没有颁布政策让一家子团员,一个家庭能不能团员看运气。

可以承包的人不分男女,以年龄为硬性要求,十三岁以上方有承包资格,男子从五十亩起步,女子从三十亩起步,最多上不封顶,可是要承担考绩。

因为智宵在智氏内部弄了承包制,其实也是一种社会解放的关系,近来搭伙过日子的男女迅猛增加,他们的结合成了一个新的家庭,但凡日子能过得下去,势必会产生婴儿潮了。

为什么用“搭伙”而不是“成婚”呢?因为现今黎庶的婚姻太过朴实,压根没有办婚礼这一套,乃至于没有登记一法,男女愿意合居就算结合,甚至还能够不走程序的好聚好散。

当今的结婚只出现在“徒”以上阶层,身份地位越高越讲究,排场理所当然也更大。

站在旁边的邑宰、胥、皂心里急得要死,恨不得跑过去掐住被智宵问话的农夫,让农夫赶紧搭话。

智宵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耐心地等着农夫回答。

“额名下七十亩,伴女六十亩。”农夫说话的声音很小。

智宵点了点头,要说什么的时候,农夫却是浑身发软给一屁股坐到田埂上了。

所以是,刚才农夫已经鼓起最大的勇气,回答完一口气给卸了个干净,没干体力活也弄得浑身汗水。

智宵本身不吃人,更不会无故任意践踏治下的某某人。

农夫害怕的不是智宵这个人,怕的是身份带来的等级差距。

以为只有春秋年代会出现这种情况吗?

至少在春秋年代,任何贵族知道他们是自己的财产,哪怕不善待治下黎庶,也不会刻意去欺凌或干其它坏事。

知道在春秋的早期,多数贵族是拿愿意跟随自己的所有人当亲爹对待吗?贵族怕的就是他们舍弃自己而去,别说是开拓出一片疆土,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到了春秋晚期,贵族虽不至于还将跟随自己的人当爹对待,起码的一些惯性还被保留,顶多就是压根懒得搭理黎庶阶层。

殉葬的话,可不要以为陪葬的人是黎庶,其实是奴隶啊!

轮到黎庶被任意践踏的时代,其实恰恰是大一统之后,各种打工人(官员)纯属觉得反正天下是皇帝一人独有,出现什么损失都不会感到心疼。

智宵没有去扶起那名一屁股坐到田埂上的农夫,正确的做法是不做搭理,迈步走向其它地方。

到了智宵这样的身份等级,要是干出扶起农夫的事情,才是在害这名农夫。

为什么?没太复杂的原因,农夫一定会得到基层官员的善待,时间一长要么是农夫飘了,干出不符合自己身份等级的事情被处置;也能是长时间刻意善待农夫的某官员没有得到回报,以至于某官员稍微上下嘴唇一碰,农夫遭到无比惨烈的报复。

所以,即便是天上掉大馅饼,到底是多少米的高空掉落下来?几米、几十米被砸到顶多痛一下,几百上千米的大馅饼砸下来掉在脑门上,知道什么叫引力加速度吗?

不知道引力加速度是什么?那换个比喻。普通的小锤子从一米掉下去砸到人会疼一下,十来米掉下去砸到人就不止是疼一下那么简单,高度越高掉落造成的伤害一定会更大。

智宵当然不会只问一名农夫,男女老少有机会就问一下,场景会有变化,答案也不一致。

在商朝与西周年间,大概需要十亩的土地才能养活一个人,一个家庭起码需要四十亩以上,农田的质量越差,需要的田亩数量就会越多。

以上不包括各种税。

事实上就是税越重,想养活一个人所需的田亩就越多。

在智氏实施承包制的年代,大多数土地其实是处在荒芜状态,可以理解智宵接下来为什么要鼓励垦荒了吧?

当然了,开垦出来的农田,肯定不是归开垦者所有,只会享受几年的免税。

应了那句“免费才是最贵”的说法,人们开垦农田归于智氏智氏这个家族所有,他们生下的孩子创造出来的价值一定有智氏的一份。

等待哪一天人们名下可以有自主控制的土地,一样免不了要交税,存在区别的是被剥削情况到底多重。

至于说交上去的税被用在什么地方?反正不会是交税者说了算。

如果收税者不投入资金或资源在基础建设,或是各种有利于治下生民的辅助上,其实收税一方也就只是吸血虫。

因此不讲究回报社会的封建王朝,哪怕一再进行扩张,治下的人只会受苦更重,着实没有资格要求百姓感恩。

智宵暂时没有想过回报社会,想的是自己的丰功伟业。

与其说智宵没有想,不如说没有那个资格。

在当前年代,生产力的限制之下,自保都是一个难题,有限的资源肯定优先服务于军事。

智宵可以做到的就是保证上进通道,同时不进行过分的剥削,仅此而已了。

那样说起来很残酷,只不过是一个无可怀疑的事实。

什么时候外部威胁没有那么大,或者生产力提升可以产出更多的资源,才会出现社会福利。

智宵一圈逛下来就是一个多月过去。

等待智宵回到“智”城的时候,见到智申立刻被告知一个消息。

“曹君为宋君所俘。”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宋君栾邀请曹君阳到“商丘”作客,一开始还好好地招待,很突然就将曹君阳囚禁了起来。

与此同时,宋君栾派乐髡率军入侵曹国。

智宵知道这段历史,说道:“曹君阳乃是十足蠢货。”

智申皱眉了。

可是,曹君阳真的就是一个蠢货,蠢到信任喜欢射鸟的公孙强的鬼话,还真以为曹国够资格争霸,先跟晋国断交,后面主动入侵宋国。

“确实乃是蠢货。”智申点评的是曹君阳对晋国断交。

晋国从曹成公(前595)就一直在庇护曹国,算起来已经庇护了一百多年。

而晋国之所以用心庇护曹国,原因是曹宣公响应晋国号召一块去攻打秦国,随后在战阵上被秦人所杀。

智申除了提到宋国与曹国之外,还说了其他诸侯国发生的事情。

智宵一边听,一边心想:“这不,入侵秦国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