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也就是赵鞅刚刚成为赵氏之主的时候,当时的范鞅正是最为意气风发,赵鞅年纪尚轻,且赵氏实力不如范氏,赵鞅依旧敢直接对抗显得如日中天的范鞅。
恰恰就是赵鞅敢于直面范鞅,很是令人刮目相看,连带一些对范鞅感到憎恨或是忌惮的家族,他们看到赵鞅敢跟范鞅对抗后,选择投奔向了赵鞅。
估计是品尝到了强势带来的甘美,从那以后赵鞅就一直维持住了做事强硬的风格,后继果然一再得到红利,得到了晋君午的青睐,夺取了属于元戎的征讨权限,压制了实力强劲的范氏和中行氏联合。
赵鞅的强势风格当然不是没有带来负面影响,比较虚的就是在各个诸侯国的风评极差,起到实质影响的则是让智氏、魏氏和韩氏敌视赵氏。
范氏和中行氏联合起来的实力那么强大,到底是什么给了赵鞅信心,敢于一再逼迫范吉射和中行寅呢?或许赵鞅只是单纯吃定了范吉射和中行寅会步步退让,没有预料到范吉射和中行寅真的会出兵交战,想依靠一步步进逼蚕食范氏和中行氏,搞到最后却是玩脱了吧。
明明已经玩脱了一次,并且在吃尽苦头,赵鞅现在怎么就敢再强势逼迫智跞、魏侈和韩不信,不怕再一次玩火自焚吗?
智跞脸色自若。
魏侈和韩不信则是变了脸色,瞪大眼睛看着赵鞅,一副受到冒犯的样子。
“寡人近来一直思量一事,范氏、中行氏虽反,然而并无欺凌寡人之举。”晋君午笑呵呵地说道。
这是又要闹什么幺蛾子?
晋君午根本不管其余人什么脸色,继续笑呵呵地往下说道:“不若赦免其罪,卿位人选亦无需再行举荐,仍旧由范吉射与中行寅担任。”
当初,一起约定“始祸者死”的人就是智跞、赵鞅、魏侈、范吉射、中行寅和韩不信。
如果按照“始祸者死”的约定那般,赵鞅虽然是执行家法杀死邯郸午,本质上还是作为挑起内乱的第一人,首先要处置的就是赵鞅。
智跞一直想扶持梁婴父和士皋夷上位,同时也是看到了范氏和中行氏的强大,和稀泥才有了赵鞅没有遭受国法的处置。
当然了,哪怕没有智跞和稀泥,晋君午本来也不会处置赵鞅,原因是范氏和中行氏的联合真的太过于强大,大家都害怕实力占了晋国一半以上的范氏、中行氏,明里暗里肯定是要进行针对,才有了智氏、魏氏和韩氏某段时间支持赵氏,后来在“晋阳之战”后又进入到看戏阶段。
到目前的阶段,智氏和魏氏占了范氏、中行氏那么多封地,怎么可能愿意看到范吉射和中行氏统治的范氏和中行氏脱罪呢?
如果范吉射和中行寅无罪,智氏和魏氏有什么理由去占夺范氏和中行氏的封地,到时候还回去属于不可能,等待范氏和中行氏缓过气来,新的内战是注定又要爆发的。
所以,智氏、魏氏和赵氏在某些程度上在对待范氏、中行氏上面有着相同的目标,也就是都有心灭掉范氏和中行氏,问题在于智氏和魏氏又想要赵氏一再被削弱,对于联合起来快速灭掉范氏、中行氏的意愿不是那么强烈。
现在,晋君午竟然说想赦免范吉射和中行寅的罪行?
以事态的发展过程,赵鞅先处死邯郸午,邯郸稷向自己的舅舅中行寅求援,随后范氏与中行氏以“始祸者死”的约定出兵讨伐赵氏,认真论起来范吉射和中行寅还真的没有犯下什么过错。
可是,范吉射和中行寅最不应该做的是派兵进逼“新田”,偏偏他们还真的那么干了,直接让晋君午斥为叛逆。
如果晋君午不计较范吉射和中行寅派兵威逼“新田”的过错,作为当事者的一国之君都愿意原谅,范吉射和中行寅最大的罪行也就等于不存在,确确实实是能洗白的。
要命的是什么?赵氏与范氏、中行氏一系列打生打死就将变成笑话,晋国内部又要被埋下不可消弭的矛盾。
那个矛盾所指的是范氏和中行氏不可能放任封地被智氏和魏氏占夺,迟早有一天会诸以武力进行夺回。
晋君午或是一句戏言?只是他的一句话直接将所有人都搞得懵逼了。
智跞沉吟了一下下,说道:“君上所言有理。如此一来,战火自可消弭,家国复可康泰。”
魏侈愣了一下,跟着附和,说道:“臣亦如此看法。”
韩氏本身就跟范氏、中行氏没有什么矛盾,并且没有占夺范氏或中行氏的封地,韩不信也就跟着说道:“臣亦觉得可行。”
现场唯一脸色铁青的人是赵鞅。
好家伙,真的是好家伙!
智氏和魏氏根本不怕范氏或中行氏算账是吧?
韩氏干脆就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赵氏死了那么多人,没有灭掉范氏、中行氏不提,范氏和中行氏还能洗白。
晋国内部的格局出现新的变化,赵氏和范氏、中行氏打得两败俱伤,变成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了!
晋君午却是摇着头说道:“寡人细细一想,略略有些儿戏。”
这是要将不当人进行到底,态度说变就变,连一点转折都不进行铺垫,简直是僵硬到不行。
这样的晋君午在智跞、赵鞅、魏侈、韩不信看来却是比以往更难对付,乃至于根本无法猜测晋君午接下来到底还会发什么疯。
“寡人听闻智宵、魏驹、韩庚在郑与楚军交战,一战歼灭三万余楚军?”晋君午话题说变就变。
晋国已经有超过四十年没有与楚军交战,尽管这一次晋军并不是主力,可是统帅来自晋国,郑国也是晋国的附属国,四舍五入还是晋国战胜了楚国。
赵鞅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因为赵氏在内战中损失惨重,外部的利益全部失去,还看到智氏、魏氏和韩氏的后辈成长起来,独独赵氏的未来显得一片黑暗。
晋君午比较突然的一阵大笑,笑声中外面传来一阵阵的踏步声,惹得智跞、赵鞅、魏侈和韩不信下意识变得紧张起来。
当前的晋君午已经像是疯了,会做什么事情很难进行猜测。
走廊的脚步声很急很密,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不是成群的武士在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