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智宵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成为智氏这个家族未来的主人,提防心最大的对象恰恰就是智申这一位生父。
没有别的原因,纯粹就是被欺骗了“两辈子”留下的阴影。
这一世,智宵一穿越过来就将智瑶杀死,看似解决掉了竞争对手,埋下的隐患却是极大。
另外,智申可以偏爱智瑶,如何不能再去偏爱另一个子嗣?
关于智申与智宵这一对父子的裂痕,可以说没有可能得到弥合,能够装得父慈子孝就是最大的和平了。
这一切只有智宵自己清楚,裂痕无法弥合是他自己心里那关过不去,也既是所谓的心结。
范氏的又一座重镇被拿下,接手指挥权的智宵不是光打赢了就算完事,还需要对抓到的俘虏进行处置,再来就是安抚原本属于范氏的黎庶。
他们打的是内战,某种程度上内战比打外战会残酷一些。
在互相留情面的时代,对待外国的战败贵族反而会温和许多,能收到赎金绝对不会杀死,收不到赎金也只是充作奴隶。
内战则是另一个样,比如说智宵不得不处死一批范氏的死忠。这一部分的人不会太少,一个个还基本都会是贵族的身份。
“我家千里驹也!”智跞最近很爱夸奖智宵这位孙子。
听到的人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们见证了智宵的武勇,也看到了智宵有指挥军队的能力,同时知晓了智宵对军务与民政的手段。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智跞之后,会接手管理家族的智申不喜欢智宵这位嫡长子,一个个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
按照原来的计划,智氏还会去攻打“原”地,只是发生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的事情。
首先,范氏在“原”地留下了一万五千重兵驻扎,一旦智氏前往攻打一定会损失极大。
再来就是“虎牢”那边出了状况,以韩氏为主力的晋军竟然败给了郑军,韩不信率军退向“虎牢”之后,郑国的大军在“虎牢”前方驻营,不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攻打关隘。
与此同时,赵氏在汾水东岸与范氏、中行氏等家族激战一番,赵鞅麾下的部队损失惨重,三万赵军剩下不到八千退回到“晋阳”了。
算上在“邯郸”一战折损的兵力,以及赵氏各封地的损失,赵氏在内战中已经折损将近五万人马,以赵氏的实力也算是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
赵鞅三天两头派人到“新田”递上求援信,内容一次次比一次卑微,逼得晋君午一再派人找智跞、韩不信和魏侈催促赶紧出兵救援赵氏。
智氏、魏氏和韩氏要的是赵氏与范氏、中行氏打得两败俱伤,不是要让他们之中产生赢家,情况真如赵鞅所说的那么危急,他们接下来肯定是需要联合出兵搭救赵氏的。
放弃攻打“原”地的智跞需要率领军队前往一个叫“苏”的地方,接下来则是等待魏侈率军过来会合。
智氏的“温”地就是“苏”的下属辖区之一,也就是说“苏”是智氏在南方封地的枢纽。
他们带上俘虏以及缴获的物资,花了七天的时间行军来到“苏”城,大军进行休整的同时,达官贵人也能借机放松一下。
魏氏对范氏南方封地的南部攻略还在继续,听说打一座名叫“宁”的城池,打了将近两个月还是没能打下来。
这一天,智宵按例在清晨醒来梳洗完毕后前往智跞处问安,恰好碰上了国君派来的信使。
没得说,国君又在派人催促智氏赶紧发兵救援赵氏。
作为晋君午信使身份过来的人是梁婴父,他是赵氏小宗梁氏之主,同时也是智跞表现得非常喜欢的一个人。
一大早就在的话,几乎可以认定梁婴父是连夜赶路过来,可能连休息都没有就来求见智跞了。
智宵并没有入屋,屈膝跪坐在门外安静听着里面的对话。
因为智宵没有听到两人前面的交谈,仅从到来时听到的那一部分判断,听上去赵氏可惨了。
根据梁婴父的说法,赵氏目前仍旧可以有效控制的封地仅是剩下“赵”城与“晋阳”周边的地带。
由于赵氏跟范氏、中行氏等家族一连翻激战的关系,赵鞅手头能用的兵力已经不足一万五千,窘迫到已经向黎庶与奴隶进行许诺。
赵鞅许诺了什么呢?他告诉治下的属民与奴隶,杀死一名敌军可以获得什么奖赏之类,比如属民可以获得属于自己名下的土地,奴隶则是恢复自由之身。
这一套措施后面商鞅在秦国变法时,几乎玩了一手全套照搬。
当前年代,事态不是紧急到不求变就要灭亡的地步,没有贵族会去征召未经过训练的普通人,更不可能对奴隶许诺会恢复其自由之身。
赵鞅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明知道那么干会招惹非议,乃至于成为所有贵族的公敌,还是毅然决然地干了。
“婴父泣血,叩求正卿发兵援救!”梁婴父带着哭声进行请求,人也真的叩拜了下去。
智跞当然是俯身去扶,嘴中说道:“君上谬误,约定‘始祸者死’,盟书仍旧沉于大河。此次内乱乃是赵鞅引发,若如约定,怎可因人而异?”
梁婴父用长袖遮掩脸部,别人看不到的脸上出现喜色。
这个“始祸者死”是当时赵鞅力主筑造刑鼎时加上的一个条文,与众卿约定不得内乱,谁先开启内乱,不管原因是什么都要处死。
铁铸的刑鼎还在“新田”的宫城摆着。
现在?不管几个卿位家族到底有什么恩怨情仇,总之赵鞅就是那个导致内战爆发的人,范吉射和中行寅做出了要攻打都城的姿态。
然而,晋君午却是选择性无视,只要求处置范吉射、中行寅与其他家族的家主,等于是带头破坏定下的约法。
梁婴父当然希望赵鞅被处死,哪怕不处死也一定要驱逐,要不然自己怎么成为赵氏的家主呢?
“如此,婴父返回都城,向君上请命?”梁婴父也不哭了,做出一副要大义灭亲的表态。
坐在门外的智宵听得差点没忍住笑出声,心想:“祖父一直对梁婴父表现得恩宠,想来就是因为这人是个不怕事的真小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