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人类......转运......”苏柏低头喃喃,“我从那个组织手里抢到了一种封印物,他们把它叫做魂幡,似乎是用来收纳人魂的。”
芙罗拉眉头缓缓蹙起来:“魂幡?收纳人魂?母乳已经备好了啊......”
“母乳?什么意思?”苏柏看向漂浮在半空的芙罗拉。
芙罗拉猩红的瞳孔不安地转动:“喂养魔胎的母乳......恶魔的复苏并不一定需要人类的血肉,但恶魔肉躯的养育是一定需要的......”
“将人类的血肉和灵魂分离,利用炼金术将这些血肉与灵炼制成诞生魔胎所需要的养分......”芙罗拉思忖着说,“可只有位格极高的恶魔魔胎才会需要这样的方式喂养,况且普通人类的血肉是无效的,必须需要攀爬者的才行......”
“等等,”苏柏及时打住了芙罗拉的自言自语,“魔胎是什么?”
“就是恶魔在人间最原初的肉体,不需要借用,也不需要创造,而是单纯经过人类子宫诞生的肉体。”芙罗拉说,“通过魔胎复苏的恶魔,能够从白银之庭中拿回他们全部的力量,从而展现本相,还记得摩洛克么?”
苏柏点点头。
“那一夜他利用使魔的躯体伪造了自己的本相虚张声势,所以才会被杀死,”芙罗拉说,“但如果他展现的是自己真正的本相,那场战斗的结果就不太好说了,至少不会那么快结束。”
“但照这个趋势,魔胎现在应该还在孕育中,不会有那么快。”芙罗拉接着说,“根本不会有那么多攀爬者......”
“一具魔胎需要多久才能孕育完全?”
“短则五十年,长则几个世纪。如果是在我之上的恶魔,需要上千万人类的血肉,其中还需要有不计其数的攀爬者。”
“上千万人?”苏柏愣住了。
“如果孕育魔胎真有那么容易,灰锡渊海早就成了恶魔的天下了。”芙罗拉抱起手臭哼哼。
“所以夏超其实是去追踪那个还在孕育中的魔胎了......”苏柏暗自喃喃。
她完全没想到这背后竟然是一场牵涉上千万条人命的血祭。
可那个组织哪来的这么多人?
苏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阵光,她以前看过一则关于失踪人口的报道,全世界每年因为战争、天灾、人口贩卖等原因,每年有多达近千万的失踪人口。
绑架、诱骗、人口黑市,这些存在于表世界中的黑暗,甚至比里世界中的恶魔还要令人惊悚。
苏柏不敢再细想。
“不行,至少要把在东京转运的组织拦下来。”
她在慌忙中起身,抄起桌上的绷带就要走。
芙罗拉骤然回到了年年身上,小猫从沙发上跳下来,弓起背挡在门口:“你怎么想的?你知道他们在哪么你?”
“在海边。”苏柏执意开门。
“东京是座临海城市!那么多港口你怎么找?而且这么大规模的人口转移,肯定不会在明面上进行!大概率是设了结界,你怎么进去!”芙罗拉四只腿死死挂住了苏柏的手。
“总有办法的。”苏柏说,“再不行就通知约束局。”
“可他们现在也在追查那群人!约束局在明那群人在暗,掌握主动的是他们,如果你通知了约束局,在约束局还在核对信息真实性的时候,那群人就已经动身了!”
苏柏抱下小猫,轻柔地摁住还在挣扎的芙罗拉:“可我必须得去,我是从那个地方逃出来的,现在我知道了真相,不能坐视不管。”
“别逞强了!”芙罗拉大吼,“你的身体已经在崩毁了!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么!我是恶魔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已经来找过你了吧?你的恶魔!”
苏柏愣住了。
她放开手,神色萧然:“你说的对,我的身体......”
就和江洋当初一样。
虽然容貌没有变化,可她体内的器官正在急速老化。
江洋那是过度使用契约的副作用,苏柏也是。
在奥西里斯楼接受检查的时候,竹夜青就察觉到了这种衰老的迹象。
竹夜青告诫她不要再过度使用隐秘王座,静心等待太岁在她心中留下的伤痕痊愈,一切就都会慢慢好起来。
可苏柏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经过入学测试和在海港遇到的危机,她已经连续高强度生效了几次契约,每一次都是堪称搏命的全力以赴。
苏柏没办法不搏命,她清楚对自己而言现在只有两种结果,一种是立刻就死,而另一种,是慢慢等死。
那头恶魔也回来了。
他不遗余力地诱惑着自己,将最后的生命交换给他。
可在这之前,苏柏都充耳不闻。
直到芙罗拉点明真相的这一刻,她才对自己的濒死有了实感。
这把曾经一往无前的剑,如今终于到达了崩毁的边缘,快到剑身自己都还没能反应过来。
一人一猫终于冷静下来。
空气中忽然寂静无声。
沉默了片刻,芙罗拉低声问:“跟你订立契约的恶魔,究竟是谁?”
苏柏眼神微微动容。
窗外忽然落起了雨,新宿不夜城的霓虹招牌在风雨里模糊成五彩斑斓的光点。
回忆如同风雨那样席卷而来,唤起女孩心底深藏了许多年的潮湿。
十四年前。
同样飘摇着风雨的傍晚。
燕京,夏家宅邸。
夏叶冬抱着名叫“乔治”的小熊玩偶,站在房门口,沉默地望着降下灰雨的天空。
“叶儿,”夏守笑眯眯地从庭院里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束新鲜的小花,掀开帘子,有些费力地蹲下身,“来,看爷爷给你带了什么?”
“是花......”夏叶冬暗淡的琥珀色眸子里明显多了些光彩,“谢谢爷爷。”
“这是爷爷专门给叶儿种的,是咱们爷俩的秘密,”夏守小声地说,“可别告诉你柔妹妹,不然柔妹妹可要哭鼻子的哟!”
“知道了,爷爷。”夏叶冬低头小心拨弄着手里的花。
犹豫了一会儿,她抬起肉嘟嘟的脸,眼里泪光闪闪,很小声地问:“爷爷,妈妈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夏守一怔,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你妈妈她去了很远的地方,暂时不会回来了,但是有爷爷陪着叶儿,今后爷爷走了,柔妹妹也会陪着叶儿的,你们两姐妹呀,是会支持彼此一辈子的。”
夏叶冬低头闷了闷,豆大的眼泪却一声不吭地滴落在了手里的花上。
一滴接着一滴。
她虽然还小,可她不傻呀。
她知道爷爷口中说的“去了很远的地方”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爷爷知道她会伤心,所以才不愿意告诉她。
“我不要爷爷走。”夏叶冬忽然抱住了面前笑容慈祥的老头,小手攥得很紧。
“好好好,爷爷不走、爷爷不走......”小孙女的拥抱猝不及防,夏守的脸上乐开了花,“那把乔治借给爷爷,让它陪爷爷玩两天好不好呀?”
说到乔治,小叶冬忽然犹豫了,她的眼神躲闪了几下,才恋恋不舍地把小熊放到爷爷的怀里。
“那爷爷,说好了就只有两天哦......”夏叶冬咬着嘴唇。
这是妈妈送给她的三岁生日礼物。
妈妈知道她怕黑,可小叶儿已经三岁啦。
勇敢的小女孩应该要学会自己睡觉了,妈妈不在该怎么办呢?那就让小乔治来陪你吧!
于是小熊乔治就这么陪伴她到了现在。
“爷爷逗叶儿的,”夏守笑着把布偶放回了孙女怀里,又摸摸她的头,“不管是乔治还是爷爷,都不会离开叶儿,好不好?”
“嗯嗯。”夏叶冬很用力的点了点头,很珍重地将花和小熊都紧紧抱住。
后院响起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夏守忍着怒意回头。
宅邸里丧事的白布都还没撤干净,谁这么不长眼地来扰人清净?
管家急急忙忙地就冲进了屋院。
夏守不急不慢地站起身,将孙女护在身后。
“老爷子、老爷子......”管家上气不接下气。
夏守指了指厅堂,示意管家有什么事不要在孩子面前说。
到了厅堂,夏守给供奉的灵位点了三炷香,回头问:“什么事这么急?”
“老爷子,是叶冬的父亲。”管家的神色明显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