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令格杀一位收容所所长,而不是逮捕?”苏柏微皱眉头,“裁断庭是不是疯了?”
“江洋的评级是夜鬼,什么代行官能杀掉他?”秦尚远话是这么说,手心却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冷汗。
楼下警示灯光旋转着闪烁,裁断庭的闯入让舒窈山庄看起来像是某起凶杀案的案发现场,一场不由分说的搜查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秦尚远的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
潘地曼尼南、太岁入侵、分局“叛变”......就连芙罗拉也因为一些她不愿意提及的理由,在这里隐去。
同一时间,各种事情竟然在冥冥之中撞到了一起?
这未免有些太过奇怪。
这种感觉......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到这里,秦尚远立刻将苏柏拉到一旁。
“苏柏,你觉不觉得有些奇怪?”秦尚远无视了夏蔷柔奇怪的目光。
斋藤三叶刚刚在战斗中消耗了不少精力,见矛盾暂时缓和了,她就盘腿坐在床上开始闭眼静养。
“奇怪?”苏柏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是指分局叛变的事?”
秦尚远摇摇头:“不止,我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解决太岁的威胁。”
苏柏点点头。
见苏柏一脸认真地听他分析,秦尚远开始思考起来:“你看,目前我们已知的状况是有人将太岁当做工具,而他的目标可能是有着夏氏血脉,并且刚觉醒不久的夏蔷柔。”
“没错。”
“为此那个人通过一些途径雇佣了李默,利用在校内一直和夏蔷柔交恶的杨潇作为媒介......意图将太岁植入她的身体,进而夺取她的血脉?”
“没错,就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来说,能够得到最大可能的真相就是这样。”
“但你想过没有,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太岁的生长不受控制?仅在一夜之间就遍布了整座城市?”
“我们对太岁的了解还太少,或许这是它的某种特性,也可能和它信仰的恶魔有关,没办法确定。”苏柏若有所思地摇摇头。
不,太岁是生长在潘地曼尼南边境的无主之物......
它们没有信仰的恶魔,如此大规模地出现,只是意味着那个混乱的维度正在试图抹除自身与现实的边界。
秦尚远在心中默默排除了这些可能。
“那个人一定知道我们在追查他的消息,并且他不愿意,或者说害怕我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秦尚远缓缓摸了摸下巴上隐约可见的胡茬,接着说,“不然他也不会杀掉李默灭口。”
“你能确定李默是雇佣他的人杀的?”苏柏微微有些惊讶。
秦尚远咬着下唇,稍微思索了片刻。
依次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之前的经历,秦尚远才缓缓开口:“从各种痕迹上来看,应该是......间接杀了他。
苏柏,你应该很擅长观察别人显露出的情感,对吧?”
苏柏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你能够从敌方的情绪上来判断审问的走向,虽然我没有学过审讯,但跟在你身边真的能学到很多东西。”
秦尚远说。
苏柏就像一部行走的百科全书,只要用心观察她的一言一行,秦尚远就能学到许多皮毛。
他甚至觉得,如果进了学院报道,甚至可以在一些课程上申请免修。
当然,都是些用来斗狠的课程。
“所以你看得出来,李默当时害怕了,特别是在我们问到他的雇主是谁时。”
“没错。”
“他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也不愿意透露那个人的身份。”秦尚远沉思着咬起指甲,“哪怕我们用死亡来威胁他。”
“这可能间接说明,如果他透露出那位雇主的任何信息,面临的下场会比死在我们手上要恐怖得多。”
“能导致这样结果的原因有很多,可能他和雇主签订了某种代价残酷的契约,也有可能,那位雇主本身的手段就是非人类能够轻易承受的。”
“而就在我们逐渐施压时,他释放出来的情绪被捕捉住了,同时也就沦为了太岁的食物,变成了一座肉山似的怪物。”
秦尚远缓了缓,接着说:“吞噬情绪是太岁的本能,那位雇主不需要亲自动手甚至不需要下令。
仅仅知道了他的身份,就能在李默被审问时给他带来极大的恐惧,这时候太岁本能地会吃掉李默,从而灭口。”
苏柏点点头:“既然李默被雇主默认是可以死的,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接到的委托其实已经完成了?”
“没错,那这样大概就能确定了,他们是冲着夏蔷柔来的。”
得出这个答案,秦尚远心里踏实了不少,感觉自己像是在水流湍急的河道中抓住了一丛生长坚实的水草。
“那么,你觉得奇怪的事情是什么?”苏柏接着问。
“裁断庭、代行官。”秦尚远直言不讳。
“为什么我们在赶来舒窈山庄的瞬间,恰好就撞上了提前一步到场的裁断庭?”秦尚远皱起眉,“裁断庭,这个比约束局还要神秘的机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都容市?”
他对裁断庭了解得不多,甚至在几十分钟之前才得知这个组织的存在。
“并且突然扣上分局叛变的帽子来压人,”秦尚远补上,随后凑到苏柏耳边,“话说,你真的相信所长和澜姐会叛变?”
苏柏摇头:“不太相信,我跟分局的合作在很早之前就开始了,早在我被蓝湖录取之前,我很清楚林澜是什么样的人,至于江洋,从血缘上来说,他算我的哥哥。
但斋藤三叶的证件假不了,她是如假包换的代行官,而阴阳师这种特殊的身份,也符合裁断庭的录用标准。”
秦尚远看了一眼坐在那张凌乱圆床上,有些不知所措的斋藤三叶。
作为代行官,她和自己原本应该站在对立面,可是玉藻狐狸出现之后,斋藤三叶的态度竟然立马缓和了?
“为什么那个叫玉藻的式神一出来,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秦尚远问。
苏柏不置可否,只是轻声念出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狐妖......玉藻前。”
“玉藻前?”秦尚远愣住了,“你说她的式神......是九尾狐?是苏妲己?”
她曾经是摩揭陀国斑足太子的王妃华阳天,是殷商纣王的宠妃苏妲己,是鸟羽天皇的爱姬玉藻前......但传说中的她早已经死了。
“不确定,只是她的名字让我想起了这头传说中妖怪,”苏柏的神色凝重,“不过不重要,据说阴阳师家族跟式神签订的契约,是随着家族的繁衍而永世源流的,东瀛在19世纪以前是个封闭的岛国,生活在东瀛的阴阳师宗族观念自然也很强。
古老的式神护佑家族一代又一代阴阳师长大,理所当然地会被家族的孩子们当做长辈,威信甚至要胜过孩子们的父亲。”
“斋藤三叶加入裁断庭的时间还不长,所以相比起裁断庭,她下意识会更乐意听从玉藻狐狸的意见。”
秦尚远点点头,现在形势复杂,如果真的避免不了要跟裁断庭硬刚,斋藤三叶会是一个更容易拿到优势的突破点。
“既然分局没有叛变......”
秦尚远思考片刻。
随后,他像是忽然下定了某种决心。
挺直腰杆,清了清嗓子。
气势既像是华盛顿宣布美国独立,又像是一只冷漠骄傲的公鸡。
把坐在一旁的夏蔷柔和斋藤三叶都吓了一跳。
他缓缓开口,语气笃定。
“那就是裁断庭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