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聊天记录往上翻了翻。
管堇言跟裴影帝聊的,都是一些吃的话题。两人对聊天都不怎么积极,看到了就回,没看到半月没搭理也是常事。
偶尔有几条例外情况。
就像是九月前的一条。
小言:裴叔,我有点想你们了,想山下了。
裴宣:下山走走?
小言:不能,我怕心野了,以后山上就更待不住了。
小言:你别动摇我的道心哈!我是不会被你引诱的,哼!( ̄(工) ̄)
裴影帝又回了一串省略号。
每次他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总会发这个。
还有六月前的一条。
管堇言发了一张图片,是一位老人家的脑袋。
萧戋看得很仔细,因为据管堇言所说,这脑袋的所有者,正是管堇言的师父。
小言:今天来了个大工程,给我师父剃了个头,看我手艺怎么样!
萧戋望着那被狗啃了的脑壳儿,再怎么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也没法做出什么昧良心的评价。
裴影帝也难得吐槽道:我要是你师父,会把你这个不孝徒儿给赶下山。
管堇言发了三个并排露齿笑。
笑得挺讨打。
萧戋盯着那三个露齿笑的小表情,会心一笑的同时,又有些觉着怪异。
在他的印象里,管堇言比较抗拒用龇着大牙笑的小表情。
聊天里从未见过。
她更倾向于用一些可爱有趣、但又没有任何暧昧意味、也不过分沙雕的表情包。
自带的小表情,只喜欢用戴墨镜装酷还有安慰抱抱这有限的几个。
可仔细想想,他跟管堇言接触太少了,聊天就更少。
对她能了解多少?
越到后面,管堇言就越少提到她想下山的事情了。
似乎正如她所说,下山一趟,是有些松动,但道心逐渐坚固,已经越来越不会被凡尘所扰了。
不出意外,在聊天记录里萧戋没有看到与自己相关的任何痕迹。
这反倒让这份聊天记录更加可信。
当然,他暗暗期待着管堇言那句“我有点想你们了”,其中的“们”,也包括山下的自己。
看完后,萧戋还是有些恋恋不舍的将手机递还给了裴歌。
“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你想见她?”裴歌猜测着。
“是的。”
“见到了她,又能怎么样呢?或者我该问你,你想见她做什么?”
“我……”
萧戋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深入去想这个问题。
在过去的一年,他只是拼命想要再见到那个人。
至于见到了要做什么,那是之后的事情。
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
“你该不会还想着用真情感动她,让她跟你下山,过寻常人一样的生活?”
“这样、真的不行吗?”萧戋怅然问。
裴歌摇摇头,“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她的来历跟过去,我却知道她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萧戋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裴歌。
“我跟她确实不像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你未必。”
“哦?”
“我在你跟她身上,都看到了奇迹。更确切地说法,是你们都能为别人带来奇迹。”
裴歌不置可否。
萧戋又道:“我也不瞒你,我一度怀疑你跟她是同一个人。”
裴歌一副你可真敢想的表情看着萧戋,差点没被他吓呛到。
“我一个拍电影的,都没你这么敢幻想。”
萧戋笑了,“我也这么认为,可你若知道,我有多想见到她,她身上又有着多少谜团,可能就不会太奇怪我的异想天开。”
“若是见到她后,她还是之前的态度,心里也从未有过你,你又当如何?”
“我知道她心里没我,单方面纠缠也不是我的作风。不但没意义,还招人烦……但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把之前被她打断的、没能说出口的话都告诉给她。”
“有些话,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
“我说了,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区别。”
裴歌知道,萧戋还在抱着一线希望。
认为他表明心迹后,管堇言可能会心动。
就算这会儿没心动,他日有一天,管堇言在山上待腻了,可能会再次想到他。
“您,能帮我吗?”萧戋诚挚恳求。
“我会试一试。”裴歌最终说。
离开餐厅后,冬雷问师父后面要怎么打发这个人类?
冬雷本身对人类没有太多好感,也没恶感。
不管什么人什么事,他都秉持着公事公办绝不过多牵扯的原则。
却因为人类在师父心目中占据着太重的份量,也心怀着一份善意。
还因为若仙仙这些藐视人类、将人类视为蝼蚁激怒了师父的前车之鉴,冬雷在跟人类相处时,始终提醒自己不可有傲慢之心。
可不代表他会喜欢纠缠师父的人。
萧戋这人,他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可他居然还想拐走师父!
虽然知道这不可能,可冬雷还是生气。
“他不是想要一个结果吗?那就给他。”
“师父!”
“没事的,他只是被自己的执念给牵绊住了。解开了,他也就能走出来了。”
“可……”
冬雷不敢说。
他看过很多凡间话本。
有一些人就因为求而不得相思成疾。
不是每一个人都在看清了结局后,都能痛快放手、甘心放下的。
“师父,徒儿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师父这么好,被凡人喜欢上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师父,徒儿也一点都不奇怪。可师父,难道就因为别人喜欢你,你就要去顾虑他们的心情吗?”
冬雷越说越觉得师父这样太累了。
“他们喜欢师父,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也是他们需要面对解决的问题。都成年人了,拿得起放得下不是每个人都要学会的事情吗?师父又何必给自己揽下这诸多的烦恼,也背负着更多的心理包袱?”
裴宣不是很想支持冬雷这话,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也有道理。
那裴歌呢?
他会怎么回答?
裴歌长叹了一口气。
“我的确可以不理会这些事,眼睛一闭,就可以当作看不见,然后心安理得地做一个逍遥世外的大神。”
“但冬雷,他们都是我的朋友,也是师父在意的人。我不知道便罢了,我既然知晓他们因为我而深陷烦恼之中,我就没法完全视而不见。”
冬雷怔然。
“师父没法改变所有事,也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有个圆满的结果。之前我有意避开,没给他说出口的机会。既然避不开,我会认认真真听他的心意,然后诚恳地做出回复。”
“这是给他、也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没什么不敢面对的。
真诚有时候可以解决人与人之间的许多问题。
裴歌一直是这么深信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