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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刚态度的突然转变让众人一愣,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王师傅迟疑的询问道,“老刘,刚才你不还说抽个时间咱们一块去嘛,现在怎么改主意了?”

这年头的工厂单位可以说是全年无休,但凡是有工作的人,基本都是在晚上走亲访友。

很多家庭甚至很晚才关院门,就是担心亲友会突然造访。

所以刘刚说的晚上不方便,纯粹是屁话,他可不相信这个理由。

刘刚一本正经的胡扯道,“咱们都四、五十岁了,要是杜家主事人不是咱们这个年纪,到时候怎么跟对方来往?

如果是咱们这个年纪,小旭和小苏、小肖该怎么跟对方打交道?所以我觉得还是算了,免得咱们大家都难受。”

众人对视一眼,接着宋师傅没好气道,“这有啥难的 ,如果跟对方的年龄差别过大,当个忘年交不就行了嘛。”

“可对方要是女的呢?”

还别说,对方要真是女的,他们确实不太好上门。

想了想后,苏卫东说道,“刘师傅,要不您先打听打听,如果杜家主事人是个女的,咱们就不去了,要是男人,咱们再过去,你看咋样?”

刘刚不仅没有回答,反而提出一个看起来不太相关的问题,“你们都跟小旭父亲打过交道,你们觉得李家主事人是他吗?”

听到这话,李旭脸色一黑。

他知道刘刚要说什么了。

齐师傅等人回想起前些年跟李家康接触过的场景,然后纷纷点头说“是”。

刘刚摇了摇头,“错了,实际上李家主事人是小旭他妈,只不过这个事情除了亲近之人,很少有外人知道;所以我就算找人打听,打听出来的杜家主事人也不见得是真的主事人。”

孙秀在外面非常给李家康面子,一副他才是当家人的模样。

以至于跟他们相处多年的同事都没几个人知道孙秀才是真正的主事人。

刘刚说出这件事,就是想表达自己打听出来的不见得是真实情况,借此劝说大家打消结识念头。

这个年代女人当家并不是稀奇事情,尤其是众人知道李家的日子红红火火,不仅有好些个工人,甚至还出了个大学生。

所以他们听到这话不仅没有嘲笑李家康的想法,反而对他找到这样的媳妇非常羡慕。

同时他们也明白刘刚的意思了,为免麻烦,琢磨一下后都表示此事作罢。

接着众人聊起了其它话题。

吃完午饭,刘刚拉着李旭来到车上,一个字都不说,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他。

李旭被看得心里发毛,连忙说道,“刘叔,有话您直说,别这么看我行不行,怪渗人的。”

刘刚叹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显得唏嘘不已,“淡了,感情淡了,有事情都知道瞒着叔了。”

其实他突然改口,李旭就知道他应该想到了什么,现在听到这话就更确信了,于是不等他把事情挑明,就赔笑着解释道,“刘叔,这要是我家的事,我绝对不瞒您,可这是我老丈人家的事,实在不方便对您说,您体谅体谅大侄子,明天中午请您吃顿好的行不行?”

刘刚没有回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李旭知道他这是对数量不满意,伸出两根手指试探道,“要不两顿?”

见刘刚还不出声,他把心一横,咬牙说道,“三顿,不能再多了。”

“成交。”

这下刘刚才露出满意表情,“你小子,跟我还藏着掖着,我像那么多嘴的人?再说了,你丈人家的事情整个县城都知道,就算跟我明说,我能问你啥?”

这话倒也是,传开的消息里面除了没有杜家的人员情况,剩下的基本都有。

就比如当初杜青从娘家拿东西补贴给婆家,杜家如何跟她断绝关系,之后她又如何求父母收回成命,这些事情都在其中。

虽然说的不是那么详细,但内容绝对真实。

说实话,之前从汽车队众人嘴里听到这些消息,李旭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是说信息越传越失真嘛,怎么这些信息没啥变化?

“您问不问是一回事,我说不说又是一回事。”李旭苦着脸辩解道。

刘刚瞅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询问道,“穆家这两拨人是你丈人处理的?”

“不是他,是我大舅哥。”

刘刚想了想,“那个转业回来的人?”

“嗯。”

“难怪行事有大将风范,对了,听说昨天你丈人家有人受伤,受伤的是谁?”

“我二舅哥。”

“照这么说,给那些人骨头打断的是你小舅子?”

“还有他媳妇。”

刘刚咂了咂嘴,“这两口子还挺能打,他们俩不会没事就在家里对练吧?”

直到现在他都没从李旭嘴里听说跟习武有关的事情,所以他说的对练指的是两口子打架...

李旭有些无语,说出杜家用来应付邻居的说词,“我大舅哥自从转业回来,每天都会练习在部队里学到的招式,我小舅子两口子觉得有意思就跟他学了几手;

他们俩又没工作成天闲着,所以经常通过练招打发时间,时不时的还会对练切磋,两年下来他俩的身手就变得非常不错了。”

听完解释,刘刚露出恍然之色,“我说他们俩咋这么能打呢,回头跟你二舅哥说说,让他没事也练练,要不然当哥哥的打不过弟弟,那多丢人。”

李旭眼神怪异的看着他,“刘伯伯打不过您,难不成他揍您的时候您敢还手?”

刘刚:...

这句话给他造成极大的心理伤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片刻,他嘴硬道,“这不一样,你刘伯伯是家里老大,你二舅哥又不是。”

“这话说的,我听刘奶奶说以前刘二伯揍您,您也没敢还手啊。”

这里的刘二伯指的是刘刚的二哥刘武。

刘刚气急,“我那是打不过他,害怕还手会挨更多的揍,要不然我能让他?”

跟刘文这个转业的人不一样,刘武是一直在部队里,战斗力自然要比刘刚超出一些。

李旭坏笑道,“您要是这么说,刘二伯下次回来我可就跟他告状了。”

他跟刘家的关系可以用亲密无间来形容,之前刘武回来探亲,刘老爷子他们特意给他叫去介绍两人认识。

后来大家还一块吃了好几顿饭。

刘刚斜睨过去,“我打不过他,难不成还打不过你?”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李旭脸色一变,佯装责怪道,“您看,又急,就咱俩这关系,我能出卖您?”

“那可说不准。”

“您说这话是对我极大的不信任,只有请我吃饭才能弥补我受伤的心灵。”

“请你吃屁还差不多。”没好气的说了一句,刘刚打开车门跳下汽车。

李旭先是一愣,然后好笑着摇了摇头,跟着跳了下去。

下午,正当汽车队众人闲聊之时,李家院里却是出了件事。

像往常一样,一些邻居在李家聊天。

聊着聊着,就见一个邮递员骑着车子停在门口,朝门内大声叫喊道,“柳桂家的人在这吗?”

听到声音,一个中年妇女迅速起身向门外走去,嘴里回应道,“在,在,是不是从东北那边寄来的信?”

“对。”

一听这话,院里又有两个人起身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三人就回来了,只是她们的手里各自多了一封信。

见此情景,其他人纷纷询问道,“是不是孩子寄来的信?”

三人眼眶有些发红,脸上满是激动表情,“嗯”了一声后就要带孩子回家。

这时坐在胡桂兰身旁的妇女站了起来,“三位嫂子,孩子寄来的信无非是说当地情况,要不然就是像我家孩子一样诉苦要钱,没啥不能见人的,要我说你们还不如在这看,省得回去以后再过来。”

胡桂兰不动声色的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心里琢磨着要是如小旭所说,边疆的情况确实很苦,看我怎么挤兑你。

三人对视一眼,觉得挺有道理,不过眼下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她们大字不识几个。

她们急等着回家就是想让家里人把信读给自己听。

听到她们的难处,胡桂兰表示自己的小学文化够用了,主动揽下读信工作。

接过信后,她随手拆了一封,拿出信纸阅读上面的内容,“奶奶、爸、妈,我到地方了,你们都不知道这里离家有多远,那天我们从家出发...”

整整两页纸都是路上的所见所闻,直到第三页胡桂兰才精神一振,声音都提高不少,“刚到地方我们就受不住了,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唐县下雪很少能没过脚脖子,但在这里,雪居然有小半个人高,听这儿的人说,这个季节最好不要在外面拉屎撒尿,不然会非常痛苦;

好在接待的人给我们每个人发了一身草绿色的棉衣棉裤,还有棉大衣、狗皮帽子、棉胶鞋,要不然我们肯定会被冻死,他们说在这里过冬,脑袋和帽子是一个整体,不能分割,而且还要系围巾,不然鼻子和耳朵会被冻掉;

原本我不太相信,但是当天晚上我洗漱之后出门倒水,由于手上没干,进屋的时候居然粘到门把手上了,我一用力,手上撕下一块皮,这个时候我就相信了;

没有围巾,我们只能拿夏天衣服先裹到脖子上,但还是抵挡不住刺骨寒风,来到住处,我们脸上都已经没有知觉了;

在这里,一间屋子要住很多的人,屋子中间有专门的取暖工具,只是比较费事,每天夜里都要添火,不然没办法睡觉,最后我们一商量,决定一人一天轮流值班;

接待的人说我们过的是半军事化生活,任务是开荒,所以我们的休息时间只有一天,我们询问这种天气该如何干活,他们说玩命干;

看到他们脸上的认真表情,我们相信了;

我们从他们嘴里了解到要做的事情后,心都凉了,比外面的冰雪还要凉;

在这里经常会碰见危险事情,运气好倒是能安然无恙,运气不好会受伤,再不好会变成残疾,最不好是死亡;

当我们询问有多少人碰见危险安然无恙时,他们笑了笑,说第一次无恙,不代表第二次无恙,更不代表第三次无恙;

我们瞬间就明白他们的意思了,唯一让我们感到安慰的是每个月能领到一些工资,即使这份工资非常少,还要去掉我们身上的衣服钱;

写完这封信,我就要准备东西了,尤其是棉袜子,不然脚会被冻僵,没法干活;

虽说不知道这封信能不能在过年前送到你们那,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新年好;

叶卓,一九六九年一月二日。”

念完以后,胡桂兰抬起头,就见三位妇女的眼中都满布晶莹。

不过能理解,他们三家的孩子是结伴去的,其中一人写得这么惨,想来其他两个也好不到哪去。

果然,等胡桂兰一口气把剩下两封信念完后,就发现信上内容大差不差,讲述的除了路上见闻,就是那边的生活情况以及干活风险。

这个时候三人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不过她们很快就拿出手帕将眼泪擦拭干净,紧接着露出勉强表情,对众人说道,“一时没忍住,让你们看笑话了。”

“你们这是心疼孩子,有啥好笑话的?”

“心疼孩子?”三人露出苦涩表情,“现在就算再心疼也没用,要是早知道给他们选的地方那么危险,当初就让他们跟小晨一块去了。”

李晨去的地方虽然条件差,但没有那么多危险,而且只要肯花钱,就能过得相当滋润。

相比之下她们孩子去的地方不仅有很多危险,很可能花钱都没用。

要不然不会有工资。

小半人高的积雪,说实话,在没看到信之前,她们想都不敢想,更别说在那种天气干活了。

说起来当初李晨的下乡地方并不是秘密,李家的邻居基本都知道。

只不过一些人不愿意麻烦李家,还有一些人则是觉得大家都不知道各个地方的情况,李家的选择未必正确,与其如此,还不如自己来选。

眼前三人就属于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