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无意为难诸位,今日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归降于朕,朕可保你们衣食无忧,日后亦可为朕所用,建功立业。二是朕放你们返回突厥,他日再见之时,而等未必还有活命的机会!到那时,休怪朕的刀快。尔等自行选择吧!”
秦狄的话如巨石投入平静湖面,引起一片哗然。
突厥士兵们窃窃私语起来,有人面露犹豫,有人则一脸决然。
鲁斯颊利见着秦狄说出这番话后,兵士们开始交头接耳,嗡嗡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心中一紧,暗叫不好,生怕这一番话真的会动摇军心,甚至有人会因此而做出一些难以预料的举动。
于是,他赶忙开口大声喊道,试图压过众人的嘈杂声,强行将秦狄的话茬给打断:“这叫什么话?简直是荒谬至极!我突厥勇士个个都是英勇无畏,视死如归之人。怎可能是那贪生怕死之徒!汉帝如此言语,分明就是瞧不起我突厥的勇士!”
人群之中立刻响起了一片附和之声,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挥舞着拳头,高声吼道:“可汗所言极是!我等突厥勇士向来以勇猛着称于世,又怎么可能临阵脱逃,做那可耻的逃兵呢?”
“没错!我们绝对不会当逃兵!”
更多的人也纷纷响应,一时间群情激愤,士气大振。
殊不知此刻的场面,正是秦狄想要的效果。
众所周知,突厥人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这种轻蔑之情根深蒂固,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绝非短时间内可以轻易抹去的。
面对这样一群傲慢的家伙,如果想要彻底掌控住他们,那么唯一可行之计便是故意对其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激起他们强烈的自尊心和斗志,让他们迫切地渴望得到一个能够证明自身实力与价值的契机。
这个可以证明的机会,唯有在那硝烟弥漫生死相搏的战场上,才有可能出现。
“汉帝就如此狠心,丝毫不顾念这些勇士的感受吗?他们自离开部落后连续奔袭多日,刚刚又经历了一场交恶,身体乏累,难道汉帝就不想让他们好好歇息歇息,养精蓄锐吗!”
鲁斯颊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番话语虽然听起来像是在为士兵们鸣不平,但实际上却是别有居心。
秦狄微露笑意,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对鲁斯的提议表示反对。
其实秦狄心里也非常清楚,他之所以会突然站出来替士兵说话,并不是因为真的心疼惜这些士兵的感受,而是担心任由自己这样继续煽动下去,这些人脱离他的掌控而已。
“呵呵,还是你考虑的周到。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养精蓄锐,朕有一种预感,婺城那边的大军,很快就会抵达此处。不知你这位突厥的可汗,可否与朕一样,有相同的预感呢?”
只听鲁斯颊利嘴里传出一声冷哼,开口道:“哼,你的卫队不是勇猛吗?又何必惧怕他们!本汗累了,要去歇息,恕不奉陪!”
言罢,鲁斯颊利意味深长的看了秦狄一眼,一甩袖袍,迈步离开。
启泉见状,刚要跟上他的脚步,在秦狄的眼神示意下,范老抬手将他阻拦了下来。
“你们可汗累了,那就让他好好歇息。启泉将军还是留在此地吧,顺便将你部落的风土人情讲与朕听!”
秦狄的声音传入耳中,鲁斯颊利与启泉两人的心同时一沉。启泉面露犹豫之色,看向鲁斯颊利。
鲁斯颊利同样听到了他的这句话,脚下止步,回过身来。
看了一眼启泉,率先开口道:“既然汉帝对你的部落有兴趣,那就好好的陪他聊一聊,晚膳时来陪本汗用膳即可。想必汉帝不会拒绝本汗的要求吧!”
“呵呵,这算不得什么要求。启泉本就是你的部下,而你虽身在此处,却还是突厥的可汗,很符合情理。”
听到秦狄的话后,鲁斯颊利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随后转身离开。
脚下刚走了几步,就见从那些将军中突然闪出一人,双膝跪倒在地,双手抱拳躬起,高呼道:“末将恭送可汗,可汗一路好走!”
对于他的出现,谁也没有多想。在秦狄看来,就是忠于他的部下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极其常见,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看着很虔诚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将军,鲁斯颊利也确实没有多想,甚至还有些得意。这时候跪拜自己,真是给长脸!为此他还特意回头看了秦狄一眼,仿佛是在炫耀什么。
尽管鲁斯颊利对面前的这位将军感到十分陌生,但他却洋溢着无比热情的笑容。只见他步履匆匆地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伸出自己那双宽厚而有力的双手,似乎想要亲自将这位跪地不起的将军搀扶起来。
“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鲁斯颊利的嗓音很高,与集市上的吆喝声有一拼。
就在他的手掌刚刚触碰到对方手腕的瞬间,异变陡生!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原本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的将军,突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迅猛如闪电一般,只见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自己的袖筒之内猛地拽出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
那柄锋利无比的短剑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白色光芒,速度之快犹如流星坠落。眨眼之间,那柄短剑便直直的朝着鲁斯颊利的胸口急速而去。
一切都发生得实在是太快了,简直让人目不暇接!
鲁斯颊利只觉眼前突然划过一道耀眼的白光,速度之快令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尚未等他看清对方手中所持之物究竟为何物,一股钻心刺骨般的剧痛毫无征兆的如潮水般迅速涌上心头。
那种疼痛来得如此剧烈,猝不及防。与此同时,他清晰的感觉喉咙内好像有什么液体正在拼命向上翻滚涌动着,仿佛下一刻就要喷涌而出……
“啊...噗...”
一声痛苦的呻吟后,一口鲜血从鲁斯颊利的口中吐出,直接喷在了面前之人的脸上。
“他是刺客,拿下!”
跟在鲁斯颊利身后的锦衣卫反应过来后,口中惊呼一声,飞身上前,一脚将那位将军踹翻在地。紧接着便有人上前,直接将他按倒在地上,数把冰冷的钢刀全都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怪锦衣卫的反应慢,换作是谁都不会想到,他的部下会在这种情况下刺杀鲁斯颊利。
就连秦狄脑袋里此刻也是一片空白,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可汗!”
启泉见状,也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口中惊呼一声,迈开大步就要冲上前去。
没有皇帝的允许,范老哪能让他上前。干枯的手在启泉的手臂上轻轻一拽,直接就将冲出去的身体轻而易举的拉了回来。
“拿下!”
随着他口中的二字吐出,身后的甲乙丙同时上前,将启泉控制。
“上前看看!”
秦狄面露阴沉,大步流星的来到鲁斯颊利面前。
此时的鲁斯颊利面色极其苍白,嘴角处有两道血迹流出。胸口处插着一柄短剑,鲜红的血液已经将他的衣衫浸湿。
看到秦狄出现在视线内,鲁斯颊利瞪大了双眼,口中不断涌出血沫,嘴唇上下翻动了几下,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报...报...报仇!”
秦狄蹲下身子,眉头紧皱的看着鲁斯颊利。看匕首插入的位置,正好是心脏的所在。就算是在医疗发达的现代社会,恐怕未必能抢救的过来。
见秦狄并未回应自己,鲁斯颊利似乎有些着急。似乎是鼓足了浑身的力气,颤颤巍巍的想要伸手去抓秦狄。他这一着急,又有一大口鲜血从嘴里翻涌而出,就像是个翻滚的小喷泉一样。
看到他的举动,秦狄沉声道:“朕定当为你报仇雪恨。”
鲁斯颊利听到这话,眼中露出一丝欣慰,狠狠长舒口气,随后又艰难的说道:“查...查...查...幕....幕...幕...”
断断续续的说了许久,他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看他如此艰难,秦狄都有些着急。
“你是想说查幕后?”
鲁斯颊利狠狠眨了眨眼,算是对他的回应。
“幕后定是阿史那库察所为,你放心,朕定会给你寻个公道!”
得到秦狄那斩钉截铁的肯定回答之后,鲁斯颊利原本紧绷着的嘴角猛地抽动了几下。这奇怪的表情让人难以分辨他到底是想要笑还是想要哭。
又是一口鲜血从嘴里翻涌而出,仿佛那口血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力量一般。
随着最后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脊梁骨似的,身体瞬间变得无比瘫软,毫无支撑力地倒在了地上。
即便如此,他那双失去光泽而变得黯淡无光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秦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绝望、有不甘、有怨恨,但更多的似乎是一种深深的无奈和认命。
鲁斯颊利就这样平静地死去了,甚至没有掀起一丝涟漪。他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这突如其来的结局让秦狄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过了好一会儿,秦狄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内心正在经历着一场巨大的风暴。沉默笼罩着四周,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
鲁斯颊利的突然死亡,大大出乎意料。对他来说,这绝对并非是一件好事。如果想让他死,自己随时可以杀了他。
只是杀了他,自己手中就少了制衡突厥人的棋子。届时,无论是突厥的哪一方势力,都会将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一旦阿史那库鲁得知这个消息,只需稍加挑拨,突厥的两方势力便会团结在一起。
鲁斯颊利不死,阿史那库鲁就会心有顾虑,不敢轻举妄动。鲁斯颊利死了,那么无疑是他上位的最好时机。
想到这些,秦狄就是一阵头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住身边的这几千突厥士兵,这种关键时候,万不可引起哗变。
“吩咐下去,若有人趁机作乱,就地格杀!”
秦狄在范天雷面前低语一声,随后他阴沉着脸,迈着缓慢而坚定的步伐走到启泉面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心头,让人不寒而栗。
当他站定之后,用一种充满怒意且冰冷至极的声音质问道:“为什么要派你的部下去暗杀他?你是阿史那库鲁的人?”
犹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了启泉身上,那目光中蕴含的杀意仿佛能够穿透人的灵魂,令人不敢直视。
面对如此凌厉的气势和质问,启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