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吾大陆五千年,赵芙双满百岁。
满百岁时,云鼎派惯例,她的爹娘会带着赵芙双和她的双生妹妹白芙越入蜉蝣神山问鼎峰的奖励池求机缘。
也是入蜉蝣神山的前一夜,赵芙双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四座神山。
爹娘告知翌日将带着她和妹妹入蜉蝣山的这夜,赵芙双粘床便陷入混沌中。
梦里到处都是浓彻的黑,分明,她的意识仍旧清明,不似睡着,但任凭她如何挣扎,却始终无法脱离混沌之态。
浑浑噩噩半夜。
突然,无尽的黑暗被一束光猛然刺裂,光线扯裂黑暗,自缝隙中钻出后,又一寸寸吞灭所有黑暗。
刹那,亮了视野。
赵芙双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光线照射过来时她双眸的不适。
眯着眼眸适应了突然而至的光亮后,赵芙双迎着光看过去。
突然,她整个人愣住。
视线所及,竟然是如此古老神圣的一方世界。
东南西北,四座古老苍翠的神山蛰伏横卧四方,四方主山挺拔入苍穹,山体连绵千万里不见边界。
山体之上肉眼可见的道韵和祥瑞绕流转。
以赵芙双如今的修为和见识,自然不知何为无上大道,更不知道韵为何物,但是此刻,她俯瞰着四方神山,偏偏能清楚的意识到,那些流转于四山之上的流光溢彩皆为无上道韵。
掩在道韵之下的嶙峋神山耸入苍穹,缠绕云雾之中。
更让赵芙双震惊的是,山上漫山遍野闻所未闻的稀有古神植随处生长,野蛮生长,无人采摘,可直接用于修行的绿精灵萦绕神植,于云雾之中遍野闪烁。
这一山的药植放入药植稀缺的君吾大陆,将会引起怎样的血雨腥风!
相比较,东南西北四山中,倒是最南边的山体显得低小暗淡,但饶是如此,也是君吾大陆所没有的神圣存在。
来不及感叹这无尽的神植和绿精灵是何等的珍贵,便被山脚下汹涌流淌着的一条笼罩缭绕着薄雾的河流吸引。
河流上方笼罩着的薄雾......不,不是薄雾!
那竟然是密集成薄雾的日月精华!
不,不,怎么可能有如此浓郁的生命气息?!
原来,那河流汹涌流淌着的不是水,竟是浓郁成河的日月精华!
日月精华浓缩成的河流虽然流淌的急,但是依旧清可见底,一条壮汉大小的鱼儿自河水中跃入空中千丈,鱼鳞闪烁着七彩光芒。
鱼儿在云霞之中翻滚之后再坠入河流中,顺着奔流的河水汹涌着,咆哮着远去。
赵芙双愣愣的看着那翻跃云霄后坠入河中远去的大鱼。
是她眼花吗?
为何那鱼儿落入河流中后竟然生了犄角出来?
而且,落入河流后,那鱼儿身上一圈圈流转着的是飞升成功后才会被天地大道赐予一瞬的神圣光华吗?
怎么可能?
赵芙双何等玩世不恭散漫不羁的性子,此刻也还是一声声惊叹不绝于口,提起的气息浮在喉间半日无法落下。
仔细环顾四周,大到耸入云霄的连绵山峦,小到山体上的的一块岩石,甚至是空气中的一粒尘埃,似乎都暗藏道韵。
突然,漫天成群结队的七彩神鸟携着万丈霞光凭空而生,鸣着不知名的曲调一圈圈绕四神山飞舞。
何等壮观神圣!
赵芙双不禁合上眼眸,仔细聆听。
奔腾的河水之声,四方风声,七彩鸟鸣声,万物生长发酵的声音高低交错而鸣,凭空奏出一曲又一曲悲欢离合。
赵芙双有些愣怔。
如此奇观之下,交织而成的天音竟是含着一股莫名的悲伤。
转而,悲伤奏尽,各种声音又交织成愉悦的调子,不绝于耳。
有种悲尽欢来,绝处逢生的轻快,万物同贺!
赵芙双沉浸在这天外之音中无法自拔。
七情六欲,悲欢离合轮番体验。
时光不老,却已是沧海桑田。
恍惚间,仿佛就此走了这一世又一世。
“噔噔噔。”恍惚间,有敲门声传来。
紧接着是妹妹白芙越的声音:“姐姐,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霎时,水声消音,七彩神鸟远去,风声止息,万物散尽,一切皆幻灭在赵芙双的视线里。
大梦一场,本该清醒。
然而,她竟然并未因此魂归身体,而是神游天外,神魂漂浮在虚空之中,俯瞰着妹妹扣动她房间的门框。
“姐姐,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妹妹不咸不淡的几声呼喊清晰入耳。
妹妹的声音和梦里的天音衔接的毫不违和,思绪上也无顿挫之感,赵芙双更难分得清她究竟是做了一场怪异荒诞的梦,还是生了一夜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看到叫她三声不得回应,妹妹嘟着不甚可爱的嘴巴,皱着柳眉走了。
看到妹妹来到前院,嘟着的嘴巴立刻抿了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笑嘻嘻的拱进母亲的怀里。
母亲搂着她宠溺的笑,“你呀,多大的人了,还在娘怀里撒娇。”
妹妹抱着母亲,声音甜腻:“不管我多大,始终都是母亲的孩子啊。”
闻言,母亲眼里的柔光都快化成了水,就连盛装等在一边的父亲和兄长都是满脸的柔和。
父亲笑着说妹妹:“你这小猴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大。”
妹妹娇哼:“我才不要长大呢,长大就要离开爹娘独自去外面历练,我才不要离开爹娘,我要一辈子留在爹娘身边。”
父亲眼里的光更柔软了,嘴角的笑怎么都合不拢。
兄长白弗为揉一把妹妹的头发,想起一事:“让你叫双儿,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一提这个,妹妹立刻扁了嘴巴,委屈道:“姐姐不肯应我呢。”
然后又状似不经意的低喃一句,“昨日姐姐还说不喜云鼎派来着,也不知是否是不想去呢。”
闻言,父亲母亲眼里的笑都淡了下来。
兄长迟疑道:“双儿不喜云鼎派的盛名不是一日两日,不愿去确有可能。”
母亲眉眼染上几分轻愁:“双儿确实是有不想入蜉蝣山之意,前些日子便与我推脱说她无需靠外力,想自己修行,我思虑再三没答应。”
父亲的脸更沉了,“胡闹,在这云台福地她向来散漫惯了,这种入山大事岂容她胡闹?云鼎派与她无半分为难,不过是凭着自己的性子便轻言喜恶,此般心性何以得道飞升?”
妹妹不轻不重道:“姐姐确实太过自负,只怕总有一日会吃苦。”
兄长倒是不甚赞同道:“双儿向来主意深,却并非是非不分,自负皆因年岁太小,假以时日自当长进。”
父亲脸色越差:“论修行天赋,越儿也不比双儿差,越儿却向来谦虚谨慎,何曾浮躁?再者,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间天才数不胜数,她若不懂收敛锋芒,吃苦还是小事,只怕早晚夭折。”
闻言,母亲不悦,责备父亲,“说什么浑话,双儿自小聪慧,心性成熟,遇事有她自己的想法并非坏事,修行上也足够上心,外界的流言蜚语与偏见我们不予理会,只是在掩藏她异于常人的修行天赋罢了,关起门来,你一个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屡次看低于她?”
父亲也自知言语有失,“夫人你知我并非那般想,你我飞升在即,我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双儿,她太过目中无人,将来没有了你我的照拂,闯下大祸,无人收场。”
“以我之见,需早日将双儿与序川的婚事定下来才好。”
母亲摇头:“序川虽是出类拔萃,万里挑一,只是那孩子心性太过高傲,于权利看得太重,将来皇权之争少不得血雨腥风,双儿又不爱惜自己的羽毛,于外界声名狼藉,只怕将来被慢待了去,与其让别人轻视,我更想去求大师兄给她照拂。”
父亲不赞同:“她自来对云鼎派有偏见,入山只会为师兄惹来麻烦,师兄清净惯了,只求他收越儿一人便可,双儿便不必了。”
闻言,母亲也只剩下一声无奈的叹息。
父母亲安排着她和妹妹的将来。
一个问大道,一个入红尘。
显然,妹妹对于这个安排还算满意,得意的嘴角是藏不住的小心思。
院落莲花池角落里的一只黑猫懒洋洋的注视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