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怕他,那你呢?”洛桐平静的声音自耳畔传来。
夜静声自清。
洛桐的声音像一缕清泉落入阮飒的心湖,他转头看看洛桐。
她侧躺着双手合在侧脸下面,看他,眼神单纯而明亮。
阮飒便也认真的回答:“怕。”
洛桐表情一顿。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轻拍了拍阮飒,又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
阮飒有所回应,他伸出手臂也揽住了洛桐,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
在黑暗中,阮飒抿了抿唇,淡笑了一下,继续说:“18岁以前,我没有名字。”
“啊?”洛桐从阮飒怀里抬起头。
阮飒顽皮地刮了刮洛桐的鼻子,换了轻松的语气:“18岁以后,叫Steven。”
“那之前呢?不叫阮飒?”
“18岁以前,我叫阮泰亨的儿子。”
阮飒说完,自己先笑出来。
话到这里,洛桐也听出了自嘲了。
她轻捶了他一下,也跟着笑了。
两人笑了片刻,洛桐才说:“阮飒,你刚才好像怨妇一样。”
“你说什么?”阮飒哈了哈手指,咯吱洛桐的腰。
洛桐被咯吱得躲来躲去,吵闹了一阵,洛桐拨好乱成一团的头发,准备翻个身睡觉了。
这时,阮飒又从后面抱住了她,他的胸膛很厚、很宽,也很温暖。
阮飒的气息撩动洛桐的头发,他缓缓诉说:“婚约取消了也好。你本来就不喜欢我娶黎诗宁。等这件事过去以后,我想过了,我要娶你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洛桐转头看看阮飒:“是什么?”
阮飒没正面回答:“先保密。”
这是他今天突然想到的。
要是早一点想到的话,又何必让洛桐受委屈,又何必拖黎诗宁下水。
有的时候,问题的答案就在自己眼前,却视而不见。
人啊,就是这样作茧自缚的动物。
洛桐也不问了,刚才聊了那么久,她从阮飒的只言片语中,隐隐猜到,阮飒大约是想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去求他。
……
是夜,美人妈在送走阮飒,又服侍老爷子休息之后,便一点睡意也没有了,明明今天累了一整天,可神经却亢奋起来,大脑不停地盘算这个和那个。
美人妈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
一旁的佣人自然也不敢休息,小心地打着哈欠守着美人妈。
当佣人的从来不去猜主子在想什么,只等着主人吩咐,她便服从和照办。
果然,在踱完第三圈之后,美人妈招手让她过来,并贴着她的耳朵耳语了几句。
又过了一会儿,美人妈略微补了补妆,拎起小包往屋外走。
佣人叫的车子停在了大院外,持枪荷弹的军区大院是不允许外头车辆进来的。
何况是今天,刚出了黎小姐夜遁的事,部队长官不追究他们责任,他们就阿弥陀佛了。
半夜了,两个年轻的警卫,精神头十足地端着枪,向走出大院的阮太太点头致意。
美人妈步子一顿,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句:“我出去的事,不许告诉阮将军。”
“是!”警卫立正敬礼。
……
出租车停在金歌夜总会门口。
美人妈从没来过这里,不晓得歌舞升平的欢场,到了子时才是热闹的开始,大腹便便的老板挽着姑娘进去,年轻貌美的姑娘又站在门口鞠躬送着客人。
再看着绚烂的霓虹照出鎏金的门头,美人妈不知怎么笑骂了句:“你个裴老六,阔绰了。”
走了两步到门口,两位礼仪小姐像是左右护法各往中间迈了一步,笑盈盈问了句:“请问女士,您找谁?”
美人妈不悦,人家男的女的要进就进,怎的到她这里就要拦着不让进了。
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任何时候都不怯,她说:“告诉你们裴老板,陈……陈美人找他。”
美人妈本想报自己芳名,但又怕裴青云想不起来她的真名,便说了自己的绰号。
礼仪小姐听了差点憋不住要笑,赶紧转身上楼去找妈妈桑。
片刻后,妈妈桑亲自领着美人妈去了老板三楼的办公室。
妈妈桑在电梯里打量着美人妈的相貌和身姿,她阅人无数,知道这绰号要是放在二十前也并不夸张。
这是那些小姐不懂事,妈妈桑心想。
——年轻的总要笑话年老的色衰,可也不想想,人都是要老的,要是那些小姐不及时上岸,二十年后可未见得比眼前这位保养得更好。
这一看就是用钱砸出来的阔太太,从首饰到旗袍,从皮肤到身段……还是有钱好啊。
只是不知道她半夜来找裴老板是为了何事?
莫名的,妈妈桑的胃口也被吊足了。
正这样想着,裴青云已抱着臂弯倚在门边,潇洒的迎接她了。
美人妈见状朝他斜了一眼。
裴青云朝妈妈桑一抬手挥她下去,没给她探听的机会,引着美人妈进了办公室,砰的把门关上了。
妈妈桑有些抓心挠肝地想知道里头两人会说些什么,更想知道刚才进去的阔太太是何方神圣。
正想着,走到二楼,见客人又拉着她投诉花柳烟了,说是花柳烟一个陪酒的比他们客人还贪杯。
妈妈桑陪笑道:“哎呀呀,那还不是看上您了,想在您面前多表现表现嘛。不过呢,也是心急了点。客人你莫怪啊,我这就给您换一个。”
妈妈桑朝沙发上的花柳烟瞪了一眼,花柳烟伸了伸脖子,不乐意地出来了。
带走花柳烟后,在化妆室,妈妈桑对着花柳烟破口大骂:“叫你来招待客人的,你倒好,你主次不分,把客人也得罪了。”
旁边的姑娘抹着脂粉,连头也懒得回。
这种责骂是家常便饭,夜场里最司空见惯的,再加上被骂的是平时颐指气使的花柳烟,大家也不敢多管闲事。
妈妈桑骂到一半,花柳烟已找了把椅子坐下了,从包里翻出口香糖剥开糖纸,送到嘴里,肆无忌惮嚼起来,她破罐子破摔,一脸无赖相。
妈妈桑瞪了她一眼,知道骂也无用,换了个推心置腹的语气:“小花啊,裴总吩咐了,让你少喝点酒。你吃着药呢,自己得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花柳烟口中咀嚼停了一下,忽然问起:“裴总人呢?”
“办……”妈妈桑正要脱口而出,又收了回去,“你也不能回回都找裴总撑腰,店里客人都被你得罪光了,你看裴总还疼不疼你。”
说完这句,妈妈桑恨铁不成钢地敲开了花柳雾的化妆室,花柳雾隔着一道门把外面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温和的朝妈妈桑笑笑:“我去吧,刚才她招待的是哪一间?”
妈妈桑立即绽出个笑:“还是柳雾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