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飒把手机递给洛桐,洛桐打开定位看了一眼,手指点在手机屏幕上刚想回复过去,迟疑一下,又放弃了。
她摇摇头还给阮飒。
阮飒显然看到了微信上的定位信息,明知故问:“不回消息?”
“嗯。我没想好怎么说阿邦失踪的事。”洛桐刚才打开的眉头,又皱紧了。
“不想让齐寓担心?”
“嗯。现在很晚了。我只要一回消息他立刻能察觉反常。”洛桐叹了口气,突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抱着膝盖蹲在街沿上,抬头看着用花体字写的英文店招,此时的心情,迷茫大于了恐惧。
阮飒也蹲下来,他高高的个子,蹲下来还是要高出洛桐半截。
他像个大哥哥似的拍拍洛桐的肩膀安慰道:“说不定,他天亮后就回来了,平安无事~”
洛桐所迷茫的不只这一件事,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胳膊里,烦恼地转了转脸颊。
这不免让阮飒想起了那个下午,她也是如此,俯下身子,抱紧膝盖,将自己蜷成了一只刺猬。
现在轮到阮飒叹气了。
“你说,阿邦的失踪会不会跟酒吧被查封有关?他害酒吧被查,所以那些人把他抓起来了?”洛桐转过头看了一眼阮飒。
阮飒回头,他的眸子在夜里亮得像两颗玛瑙,他说:“如果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更倾向于让酒吧被查封的人是齐寓。”
这句话戳痛了洛桐的心事。
她一时间连辩驳都感觉无能为力。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阮飒站起来活动一下双腿,他个子高蹲久了会累。
他抱着胳膊低头看着洛桐,努力让分析显得客观:“你看,我们先假设一个前提,阿邦失踪和酒吧查封有关系。那么酒吧老板之前和阿邦是朋友,他为什么要抓他呢?那必须有一股外力破坏了其中的平衡,使他们结下了梁子,酒吧老板才会针对阿邦。”
洛桐拧眉思索:“好像是这样。”
洛桐搓了搓站麻的双腿,要站起来,却站不起来,阮飒俯身递过去一条胳膊,洛桐握着阮飒的手借了点力,接着便感觉到自掌心传过来更强的一股力道,像一阵风似的,将她拉拽了起来。
她甚至没刹住车,差一点扑进了阮飒的怀里,阮飒扶住了她的肩膀:“腿麻了?”
“唔~”洛桐成了脚被钉在地上挪动不了的洋娃娃。而且她的右腿现在自脚心正传来阵阵刺痛。
咝~洛桐皱了皱眉头,缓着劲儿。
阮飒怕她摔倒,单手搂着她的腰,洛桐踮着一只脚,两人相对而立,看上去姿态暧昧。
阮飒想回到刚才的话题,但因为洛桐的靠近,他的脑子便有些卡壳。只有沉沉的呼吸声在彼此的耳畔被放大。
洛桐也感觉两人靠得太近,等脚上麻感消减了些,她往旁边站了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洛桐说:“我们继续分析刚才说到的那个推理。”
阮飒点点头,这种时候,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我想,酒吧出事可能跟齐寓有关,酒吧老板认识阿邦,就先找齐寓的司机阿邦问问。”阮飒说。
洛桐问:“假如是你说的那样,他们把阿邦抓去了,会不会对他怎么样?”
“那就得看,双方结下的是什么梁子了。”阮飒再度回头看看被贴了封条的酒吧,“能让酒吧被封的事情,大概就那么几种,违法经营,或者里面出了打架斗殴之类的刑事案件。”
洛桐揪着手指头:“我还是想不出来,这会和齐寓有什么关系。他是个生意人,做的生意跟酒吧也没关系……”
阮飒一时不知该怎么劝,更看不得她烦恼的样子,他说:“也有可能是酒吧老板先惹的他,他只是派人教训一下酒吧。”
洛桐忽然就想起那天老板猥琐和油腻的目光,她还为此和齐寓争论了“以貌取人”的话题,她记得齐寓当时说的是“永远对陌生人保持警惕心”。
洛桐挥去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和酒吧结仇不可能是因为自己。
不过,齐寓要是知道她半夜里和阮飒一起出现在酒吧街,洛桐真不敢确定齐寓会不会为难阮飒。
什么时候,齐寓在自己脑海里留下了偏执,还有记仇的印象?
洛桐也不知道。
也许是好几次他惩罚她、占有她,给她设置种种规矩的时候?
洛桐自言自语:“难道就因为惹了自己就要找人查封了这酒吧?”
阮飒不说话,他转头看着洛桐,眼神像是在说“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洛桐再度无言以对。
分析一时间又陷入了僵局。
阮飒想了想说:“记得阿邦的电话吗?”
他掏出手机:“再打打看。”
洛桐拨过去,开了免提,电话那头终于不再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而是很长很长的拨号等待音。
洛桐紧张地盯着屏幕又抬头看看阮飒,洛桐的手都在发抖。
她心里一遍遍地说“快接”、“快接”!
阮飒接过手机,他一手稳稳地拿着,一手牵住洛桐的手,小声安抚:“能够拨通是好事。”
电话响了很多很多遍都没人接,阮飒又打过去。
终于有人接起来:“喂~”
这个声音听上去很沧桑,阮飒看看洛桐,洛桐摇摇头,用唇语说“不是阿邦”。
阮飒稳了稳呼吸,问:“阿邦在你这里?”
那边回答说:“是。”
默了会儿,那边缓缓说:“你是谁?”
阮飒说:“阮泰亨的儿子,阮飒。”
那个沧桑的声音忽然浑厚地笑了一声,转了戏谑的语气:“阮飒?”
“是。你抓阿邦做什么?”阮飒的嗓音在夜里分外清澈硬朗,甚至透着些严厉。
那边的人忽而换成了轻松的语气:“阿邦没事。人也不是我抓的。不过他现在确实在我这里。”
洛桐咽不下这口气,抓起电话就说。阮飒要拦已来不及了。
洛桐质问:“那你为什么关着阿邦不让他回来!”
那边的人嗤笑了一声,反问:“齐太太?”
洛桐一下子懵了,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阮飒按住洛桐,摇摇头,示意自己来说:“你要怎样才会把阿邦放回来?”
那边的人说:“阿邦在我这里,很安全。”
那人忽而语气一转:“不过,你要把人接回去,也行。那就看你的胆量了。”
“你说个地方。”
“巴楠山。你一个人来。别带女人。”浑厚的声音隔着电话透着股威压。
阮飒回道:“巴楠山很大。”
“你到了那里再打这个电话。”说完,男人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阮飒按掉通话,看着洛桐:“明天我去把人带回来。”
洛桐嘴唇一抿,陷入了矛盾,她看着阮飒,眼中像鞠着一捧水。
阮飒牵起她的手,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洛桐突然停下来,看着阮飒:“别去。我不想你去冒险。”
阮飒拍拍洛桐的肩膀:“快天亮了。我很累,我们上车再说。”
洛桐要哭出来:“别去。阮飒。我们报警吧?”
路灯下,阮飒抱着洛桐,轻抚着洛桐的后背,洛桐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滴在阮飒的前胸,很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