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禾这一烧,去了半条小命。据她回忆,那晚摸到了白面小猴晕过去之后,她做了整晚的噩梦。面目僧恶的厉鬼从血河里爬出来,扭曲狰狞的面孔朝她伸出滴血的鬼爪,掐得她喘不过气。第二天醒来之后,她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干哑发痒。
云禾病了,剩下最后一种菇子自然是由云殊来试。这种菇外形像一朵伞,不似其他菇,五颜六色。云殊亲自下水焯再炒,吃完两个时辰内,她行为举止没有任何异常。陆淮彻底放心了,看来他们在北川山捡的菇子都是没有问题的,后天可以拿去蓟县售卖了。这种山野里的菇子,放进火锅中,特别鲜。他估摸着一箩筐的菇子,能卖到两三百文。
陆淮喜滋滋的收拾,云殊则坐在床头发呆。过了会儿,云殊开始抓耳挠腮。把自己的脸和脖子抓红之后,把自己的头发散开,开始在一头枯发中东找西找。找完之后又开始翻衣服,翻得她面红耳赤,心急如焚。
“云殊,你找什么?”,陆淮不由得停下手中的动作。云殊再翻下去,该把衣服脱了。
云殊挠了挠下巴,仰头思考,过了会儿,她终于想到自己在找什么了,“找虱子”,她身上有好多虱子跳来跳去。她伸手去抓,虱子跳进她的头发了。她快把头发薅下来时,虱子又跳进她的衣服了。
陆淮扯着嘴角。沈家虽穷,但个个都爱干净。就连最小的云霁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没有虱子。云殊是何时染上虱子?
“小表哥,快过来帮我抓虱子”,一片虱子从洞口飞进来,跳到了云殊身上。云殊被啃得扭成一团麻花,忍不住叫了起来。“快点……虱子咬我了”
陆淮……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云殊身上明明白白净净,虱子的影在哪?或许也可能在衣服里。他急忙去外头叫来云禾。云禾撑着虚弱的身体为云殊找了一遍虱子也没发现云殊身上有虱子的身影,她百思不得其解。
“云殊,没有虱子”
云殊低头看了看。突然发现手背上叮了一只大虱子。她眼疾手快,重重拍了下去。被拍的地方立刻红肿起来。她得意的笑了笑,“看我不打死你”
陆淮和云禾面面相觑。他们看花眼了?云殊手背上何时趴了一只虱子?云禾忍不住好奇的问,“云殊,虱子在哪?”
云殊一脸不耐烦地道,“怪不得阿翁说你们不带眼睛。你们没看到虱子在叮我?”,云殊起身,觉得全身发痒,顶着石壁摩擦后背。直到后背磨得又红又辣,云殊才停下来。陆淮和云禾不禁交自己的怀疑,难道洞里真有虱子?两人开始暗自检查自己身上是否有虱子。
云殊折腾了大半天之后,累得伸出舌头,尔后缩在床尾睡了。半夜,云禾醒来后,觉得舌干口燥。喝完水之后,她发现云殊和云霁都不在床上,也不在床底。她连忙把陆淮叫醒,颤声道,“云殊不见了,云霁也不见了”。迷蒙的陆淮顿时清醒过来,披上衣服出去寻云殊。在他眼中,云殊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也不是不告而别的人,更加不会大冷天把云霁带出吹冷风。
两人刚出洞口,就目瞪口呆,迈出的脚步停在半空中。云殊落寞的身影正挂上树梢上。而云霁……躺在大树下的一块石头上。云殊像疯似的冲过去把云霁跑在怀中。云殊睡得正熟,被云禾一闹,他瘪着嘴醒来。
“云殊,你在干嘛?”,云禾气得想把云殊扯下来打一顿。这种冷天,把云霁抱不出来,也不怕云霁生病?
陆淮确实示意她噤声。云殊看着不对劲,挂在高耸的枝头上,双眼迷茫地遥望远处。
“云殊,下来……”,陆淮耐心的劝导。劝了半天,喉咙干燥发哑时,云殊才转过头。咧开嘴巴,露出一排牙齿,“嘻嘻……我是猴子,我才不下去”
陆淮和云禾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脑袋嗡嗡响。云禾软软地扶住陆淮的手臂,才勉强站稳,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陆淮,“云殊……说她是猴子?”
陆淮艰难点头,脸上一股便秘色,“云殊……吃到毒菇子了”,只是这毒菇子的毒性发作慢。他们发现的时候,云殊已经发作,把自己当成猴子爬上枝头了。
“呜啊……唔……哇哇……”,挂在枝头上的云殊突然神经大乱,摇晃树枝大叫起来。瘦细的树枝被她摇得明晃,好似下一秒就断了。云禾瞪大眼珠子,吓得眼珠子都快跳出来。
“陆淮,你快上去把云殊带下来。太危险了”,这颗长在河岸边的老树离地约有八九米,从上头摔下来,不死也残。云禾喊得破嗓,太阳穴突疼,云殊无动于衷。
陆淮爬上树离云殊只差一点时,他的脑袋突然被云殊折了枝丫抽打。枝梢掠过他的眼角,他的眼睛顿时发涩,眼眶里很快蓄满泪水。他眼睛上蒙了水雾,看不清云殊,脑袋却被抽得发麻。他别无它法,只得顺着树干下来。
云殊还在枝头乱喊乱叫,叽叽哇哇的。陆淮和云禾在下头也听不清。眼看云殊摇晃树枝的力度越来越大,云禾心急如焚。陆淮当即去寻陆阿翁。陆阿翁正睡得正熟,被巨大的“梆梆”声吵醒。
“阿翁,快救救云殊。云殊她……疯了”
陆阿翁慢吞吞起身。陆淮如此着急,无非是他们这两日在试毒。沈云殊这个倒霉鬼,吃到毒菇了。等陆阿翁来到树下时,他也犯难了。他也劝不下一个把自己当猴的人。
“嘎吱”一声,云殊脚底踩的树枝突然断裂,她重心不稳,从梢头上摔下来。云禾尖叫一声,差点晕过去。好在云殊手脚敏捷,随手抓住了另一个树枝,小命才保下来。她这一摔,把陆阿翁吓得胸口发疼。“哎哟……老身这条小命差点交代在这里了”。陆淮和云禾吓得花容失色,许久才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