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被陆阿翁哄回去,进了洞里,陆阿翁瞬间蹙起眉头。沈家大大小小的伤员。他不过是离开了一小段时间,怎么就变成这样?
“阿翁,你快看云霁……”,云殊脸上的愤懑之色已经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幼弟的满脸忧心。只要云霁有救,她愿意不找沈放的麻烦。
“别急……”,陆阿翁先喝口热水稳下心,再仔仔细细检查云霁。云殊在旁边焦急等待。少顷,陆阿翁一边捋胡子,一边道,“云霁得了小孩子的常病。这种病会在小孩的手、足、口等部位散发红疙瘩。刚开始会精神萎靡,食欲不振,然后开始发烧。来不及治的话,会昏厥过去,损害五脏六腑,不治而亡”
云殊一急,跪下求陆阿翁,眼中雾气越来越浓,“阿翁,云霁还有救吗?”,云霁的病耽误了好几天。如果野猪没有被沈放恶劣强占,她早就把云霁送到医馆治病了。
陆阿翁大笑起来,“有阿翁在,云霁过几天就好了”,不过是小病而已,只是被耽误引起他昏厥。
云殊头一回见陆阿翁使银针。他先用银针给云霁排毒,刚扎一针,云霁醒了,像猫一样,呜咽起来。
“阿翁”
一炷香后,陆阿翁收针,对云殊道,“阿翁等下回去拿药给云霁。你们每日凉水煎熬,定时给他喝下去”,陆阿翁的视线从云霁身上移到的云殊的手臂上。野猪的獠牙在原来已经愈合的伤口上又划了一道,白肉外翻,折腾了一天,血已经凝结,衣袖上染红的鲜血已变色。“阿翁先给你处理伤口”
“阿翁,先给小表哥看”,陆淮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虚弱无力。陆阿翁叹了口气,“你们抓野猪的代价太大了”,陆淮明显受了内伤。看着大大小小的伤员,陆阿翁忍不住“嗤笑”,“伤也受了,连野猪都拿不回来”。随后陆阿翁举起手,示意陆淮把手伸过来把脉。陆淮的胸腔憋着一股热气,伸出手去,“有劳阿翁了”
陆阿翁只摸了片刻便抽回手,“内伤严重。阿翁待会儿也给你开药……”
接着到云禾,云禾腿上被倒刺挂了一道血痕,陆阿翁只轻轻看了一眼,没有开药。他的意思是让伤口自己好。真正需要治的是云殊的手臂。云殊的袖子直接被剪下来,扔到一边。云殊这才发现,这道伤口比上次沈宝宝划得更长,更深,一直蜿蜒到手腕处,狰狞得像一只蚯蚓。
“云殊,伤口已浓起泡”,陆阿翁的神色很严肃,“你知道每次打仗有多少人因为处理伤口不及时发炎,导致多少人死亡?”,云殊摇头,她忙着讨回野猪,没想过自己会死。
“你这道伤口,不亚于士兵在战场上受的伤。一旦你发烧了,救治不及,只能躺板板了”,陆阿翁嘴上虽责备她,手上一直忙活着给她处理。手臂上钻心的疼感传遍云殊的四肢,她死死地咬住后牙槽,疼得她脸色发青,脖子上青筋暴起。即使疼得她身体不由自主颤抖,她还是睁大眼睛看着陆阿翁从伤口里挑出木屑。白肉横翻,鲜血不断冒出来,像血红色的珍珠,调皮从肉里钻出来。云殊没有被这可怕残忍的一幕吓晕,反而是云禾,闻了浓厚的血腥味再看到包裹鲜血的白肉,眼前浮现一片红通通的血色,她大脑宕机,双眼发黑,幽幽靠着石壁,软塌塌地滑下去。
“云殊,别动……你二姐晕了正好”,陆阿翁清理伤口之后,还要进行缝合。缝合场面更加血腥,沈云禾柔柔弱弱,再看就留下阴影了。
陆阿翁全部处理好伤口之后,云殊就像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湿透。脸庞上像抹了一层白粉,身体摇摇欲坠。云殊在没有任何药物的辅助下,任由陆阿翁缝合伤口,实属不易,连嘴唇都被她咬出血,也未哼一声。等陆阿翁一走,她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云殊一直昏睡到翌日的下午。云霁扎了针,吃了药,精神渐缓,有力气自己玩耍了。而陆淮,面色逐渐有红气,再不像昨日那样,死气沉沉。云殊挣扎着站起身,把云霁抱在怀中,下颌轻轻地搁在云霁头上,眼睛湿润。她差一点就失去了阿爹阿娘留给她们最小的亲人。云霁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以为云殊在跟他玩耍,倏然传头,对着云殊的手臂啃下去。云殊疼得尖叫起来。
夜色降临,云殊前往半山腰的小木屋。陆阿翁喝了小酒,正躺在摇椅上哼着小曲。他抬眼瞥了云殊一眼,让她把门口篓框里的草药带回去煎熬。云殊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来到火堆旁,蹲坐下来,一手托着腮问陆阿翁道:“阿翁,我昨晚要是杀人了,我今天是不是已经被压进大牢了?”,听说蓟县的大牢昏暗潮湿,老鼠以死肉为食。但凡进过蓟县大牢,出来后的人都神志不清,浑浑噩噩。
陆阿翁冷叱一声,“你应该感谢阿翁昨晚及时拦下你。否则……你们沈家就家破人亡了”
云殊不服气地硬起脖颈,“野猪值三四两呢。沈放将野猪据为己有,还让他婆娘来辱骂我”,在那种时刻,理智已经被燃烧殆尽,杀了沈放,方可平息她的怒火。
陆阿翁恨铁不成钢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为了几两银子,把自己的小命送出去,值得?”。云殊突然掰开手指头算起账来,“阿翁,那头野猪能赚四两,给云霁治病后还能剩一两。你看看云霁瘦骨嶙峋,手比鸡爪还小,我不得给他补一补?”,云霁出生后,阿爹就过世了,阿娘悲伤过度,回奶了。云霁总共没喝上几口奶,一直喝米汤,导致他整个人瘦伶伶,营养不良。吃得不好,容易生病,痴傻。
陆阿翁哈哈大笑起来,往后仰,“为了四两银子,没必要把小命搭进去。以你的能力,你以后会有更多的四两。实在没钱,多去山里逛逛。阿翁就在这,伤了,晕了,只管抬到阿翁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