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生术,术从道;道唯一,术万端。道者,以有序生无序;术者,变无序为有序。无道则术无所适从,无术则道无所彰显。道法天,术法人,天人合一,方得大成。殿下以为如何?”杜延年寥寥几语便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祁翀仔细咂摸着杜延年的意思。他论述的道其实是在强调“规律论”,而杜延年在不否定“规律论”的同时,又强调了“方法论”,这才是一种更为科学的辩证的思想。
祁翀心服口服,站起身来深施一礼道:“岳父高见,小婿受教了。”
“殿下客气了。”杜延年对祁翀谦冲的态度很满意,越看这乘龙快婿越有明君的气象,心情大好之下不知不觉多喝了两杯。
翁婿二人正推杯换盏之间,小寇子进来回事:“殿下,白师兄给罗推官做完了手术,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还需要休养些时日。”
“罗颋怎么了?”没等祁翀说话,杜延年忙问道。
“还没来得及跟您说呢,昨晚罗世兄遇袭了。”祁翀将事情经过描述了一遍。
杜延年听完后立即斩钉截铁道:“是卢样做的!”
“卢样?”
“卢楼的二弟,在兵部做个小官。他有条件接触到械部的弩机,也有动机杀罗颋,就是他没跑了。至于那些杀手嘛,不应该是他卢府的人,卢楼没那么蠢会让他用自己人去做这件事,大概是外头雇的,让你手下那些乞丐去市井中查访查访,或许会有收获。”
“听见没有?传话给连述,让他交给肖旺去查。”
“是,殿下!”小寇子转身要走,却与一人撞了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小金子。
“殿下,刑部派了个人到府上传话,说是查出来了,是卢样。师父打发奴婢赶紧来告诉殿下一声。”
祁翀笑着看了杜延年一眼,杜延年得意地扬了扬眉毛站起来道:“看来老夫来活儿了!先行告退了!”
“岳父慢走!”
送走了杜延年,祁翀转头问小金子:“你师父回来了?振风镖局开业典礼如何?”
这一问,小金子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殿下,奴婢怕是要有师娘了!”
“哦?怎么说?”祁翀登时来了兴趣,一脸八卦地催小金子快说。
“是这么回事。今日振风镖局开张,奴婢不是跟着师父去帮忙了吗?师父忙前忙后,好不热情!本来都挺好,结果出了点意外。就是那个常来咱府上的赵护卫,他突然也来了,还给慕娘子送了一份大礼,慕娘子不想收,可又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只好先收下了。然后就是酒席开宴,赵护卫看上去很高兴喝了很多酒,都有些醉意了。再后来慕娘子将他叫到后院,跟他说让他把礼物带回去,她不能收。那赵护卫却突然撒起了酒疯,说是要娶慕娘子,还抱着慕娘子不撒手。他力气好大,慕娘子怎么都挣不脱,结果正好师父经过,这才拉开了赵护卫,给慕娘子解了围。结果慕娘子一把拉过了师父对赵护卫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就是师父!师父也不含糊,真的拉住了慕娘子的手!赵护卫一看就跟那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子就瘪了,再也没有了精气神,灰溜溜地带着礼物走了。”
“后来呢?”
“后来师父打发奴婢出去送赵护卫,他和慕娘子说的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可是回府的路上,师父突然问奴婢成亲都需要准备什么,您说师父他是不是要成亲了?”
“嘿!这老韩,可算开窍了!”祁翀抚掌大笑,“行,我知道了,你小子今日有功,喏,那只鸡没动过,赏你了,吃完了再走!”
“谢殿下!”
祁翀喜滋滋的下了楼,马车径直往敦义坊而来。
按照杜心悦给的地址,果然远远地便看到了几个指路的立标。原来杜心悦在女学周围每一条路上都立了路标,一方面是方便大家找到女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广而告之”,说起来这法子也是受了祁翀的启发才想出来的。
远远地便瞧见杜心悦在门口跟几个粗壮婆子说着什么。
“心悦!”马车还未停稳,祁翀便喊了一声。
“元举,你来啦!”杜心悦转头看见祁翀开心地笑了起来。
“在干吗?”
“跟她们说说安全上的事。都是些女孩子聚在一起,我怕有坏人惦记,让她们多注意些。”
“嗯,多注意是对的。不过只靠着这些婆子恐怕还是不够吧?这样吧,我让慕青来帮帮你,她的镖局今日正好开张,便送她一桩生意算是贺礼吧!”
“那自然好啊,若是慕娘子能帮我们带出来一支女子护卫队,那就更好了!”
“那你干脆再加一门武术课算了,就让慕青教,教出来的学生顺便就能保护女学了!”
“对呀,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嗯——课桌椅、教材一应俱全,午餐有专门的厨娘准备,女先生也都请好了,首批学生一百六十人按年龄分为八个班,每班二十人,各有一名负责的先生,就是你说过的那个‘班主任’,校规制度、课时安排也都定好了,我和婉月她们一起定的。我觉得万事俱备了,要不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
“我看挺好了,没什么遗漏的。”给媳妇儿提意见?开玩笑!祁翀就算再不懂怎么谈恋爱,也知道女生有些话是不能当真的!
“哦,对了,一会儿我还得去趟大长公主府,她老人家毕竟是我们女学的院长,明日还得请她老人家来主持开学典礼才是。”
“那我陪你去,我正好也要去看望义父。”
“我听范先生说,我爹把宁远侯给打的很惨,”杜心悦有些忐忑地望着祁翀道,“虽然我知道是做戏,可是大长公主殿下会不会生气呀?”
“放心吧,祖母她老人家这一辈子什么没见过、什么不懂呀?怎么会生你气呢?而且她老人家最是慈祥宽厚,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我是不是应该带点什么去,总不好空手上门吧!”
“我们去西市给她买点小吃吧,心意到了就行。”
“那好,我们这就去吧。”
“走。对了,范先生最近在忙什么,有些日子没看见他了。”
“他也在忙活办学呀!”
“识字班?”
“嗯,地点也在敦义坊,不过门脸比较小,先生也不多,就是他跟府里另外两位先生。这几天估计也要开张了吧。”
“嗯,改天有空去看看。对了,司天监的八字已经合完了。”
“如何说的?”
“那自然是八字匹配,大吉大利了,谁敢说个‘不’字?眼下在定纳吉、纳征的日子了,应该也快了。等过了小定,咱俩的事就算是彻底定下来了。对了,你想要什么聘礼,我给你准备......”
二人边逛边聊,回到大长公主府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柳明诚上午被抬进府里时已经疼晕过去了,趁着他还没醒过来的时候,大孙姨娘和周姨娘帮他清理了臀部的创口,看着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端,柳忱、柳恽心疼地恨不能替父亲承受这一切。
褚大夫熬了汤药,清完创口之后便给他灌了一碗,又过了一会儿柳明诚这才悠悠转醒了过来。
“怎么这么多人啊,都在这儿围着干吗?去去去,都该干嘛干嘛去!忱儿、恽儿,你俩也不要在这儿待着,该读书读书、该练兵练兵去!”柳明诚醒来后看见眼前乌压压的一屋子人便发了火,直接将姨娘和孩子们都赶了出去。
赵夫人明白他的心思,便也劝众人先回去了,因此祁清瑜来到柳明诚房间里时,只有赵夫人独自坐在床边垂泪,小丫鬟在一旁端茶倒水。
祁清瑜进来前,柳明诚原本还在床上呻吟,伤处刚刚上了金创药还不能穿裤子,只能裸露在外面,见母亲进来慌忙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了腰腿。
祁清瑜早看见了他这个动作,便道:“用不着遮遮掩掩,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还用得着避讳我?”说着便掀开被子看了一眼,“皮肉伤,死不了。”
“母亲,您可真是我亲娘啊!”柳明诚苦笑道,“儿子受了这么大罪,您也不说安慰我两句。”
“你这点伤算什么?不伤筋不动骨的。你父亲当年哪次受的伤不比你这个重?我也没听他哼一声啊!”
柳明诚刚准备哼唧两声,直接被母亲这句话给噎的硬生生咽了回去,成了嗓子眼儿里的一声闷哼,脸反而憋得通红。
看到儿子的窘相,祁清瑜也终归是于心不忍,安慰了几句便要走。
“母亲,”柳明诚叫住了她道,“此事不怪兄长,他也很无奈,请母亲切莫再责怪兄长了!”
“你们哥儿俩搞得什么把戏真当我看不出来吗?不过是配合你俩演戏罢了!”祁清瑜白了儿子一眼。
“母亲看出来了?您怎么看出来的?”柳明诚诧异道。
“你打不过老大,他让着你了!”
柳明诚被母亲二次打击,顿时大窘,今日还真是诸事不顺啊!
祁清瑜跟儿子说完话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回来没多久,祁翀和杜心悦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