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能正式定亲,但在两家家长已经默许的情况下,柳翀和杜心悦的恋情算是公开化了。此事公开后最受震惊的人便是柳忱,他这才明白当初杜含来望州的时候大哥的反应为什么奇奇怪怪的,顿觉哭笑不得。
此时与柳忱有着相同反应的还有杜含,他也是刚刚得知了此事。除了震惊于妹妹的大胆与果敢之外,他对于自己的后知后觉也颇为懊恼。现在想想,当初在望州时柳翀确实对自己过于殷勤了,果然“非奸即盗”啊,竟然不知不觉盗走了妹妹的心!
当他把当初柳翀的异常之举告诉杜延年时,杜延年气得抄起门栓追了他大半个宅子。这臭小子,你现在告诉老子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此后的几日,杜含便以营中有事为名躲了出去,在营中住了十多天才敢回家。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谢实出殡。
因着谢实死的并不光彩,谢家当下又失了势,前来送殡之人并不多,除了与谢家交好的武将、禁军同僚下属之外,文官只有梁颢一系官员、宗亲只有越王设了祭棚路祭,谢皇后不便出面,也派了祁翎代为路祭。
谢实出殡的第二天,重新装修整饬过的“平原珍品店”再次开门待客。
仿佛是为了故意气谢家一般,劫后余生的桑玉奴今日打扮得格外光鲜亮丽,精气神儿也出奇地好,一大早就站在门口热情地接待来往宾朋。
桑玉奴如今已是名动京城的传奇女子,她不畏霸凌、勇于反抗、为民除害的事迹早已传的沸沸扬扬,因此今日的客人中相当一部分人不是为了买东西而就是为了来看桑玉奴,而另一部分人则明明不需要店里的奢侈品也还是要来买一件,以实际行动支持桑玉奴。
因此,今日的客人比以往任何一日都要多,才巳初时分,店门口就已经熙熙攘攘,伙计们忙的脚不沾地,账房先生收钱收到手软,库房眼瞅着越来越空。
连述似乎早料到了今日的景象也赶来帮忙,桑玉奴笑语盈盈跟顾客们热聊着,连述时不时地从旁递上一碗茶让她润润嗓子,桑玉奴则回以温柔的一笑。
“平原珍品店”日进斗金,宋国公府此刻却是愁云惨淡。
老国公的病情日益沉重,谢宣每日在府中只是阴沉着脸,下人们动辄得咎,所有人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
谢昕依旧是借酒消愁,醉了就睡大觉,他此刻比谁都不想见谢宣。如果说他从前对父亲还有一些崇拜之情的话,现在就只剩下了怀疑和厌恶。
见儿子如此颓废,谢宣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强行将谢昕薅到西院的演武场,扔给他一杆枪。
“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起来练功!明天给我回去当值!”
“回去干吗?听人家笑话我、笑话二叔吗?”谢昕坐在地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你......”谢宣大怒,刚欲抬手打人,可想了想又忍了下来,压着火气道:“左武卫将军马上要调任他处了,我想办法让你补上。咱家现在就得指望你了!你争点气!”
“指望我什么?指望我再来一次谋朝篡位?”谢昕语带嘲讽道。
谢宣大惊:“你胡说八道什么?”
“那天您跟祖父吵架我都听见了。您一直都告诉我说柳翀是混淆皇家血脉的杂种,柳明诚是乱臣贼子,陛下的行为是拨乱反正,谢家是匡扶社稷的英雄,可事实上呢?你在骗我!”最后一句谢昕是嘶吼着喊出来的。
“我骗你什么了?史书从来都是由胜利者来写的!只要陛下是胜利者,我所说的那些就是事实!”
“呵呵,您觉得这样自欺欺人有意思吗?”谢昕冷笑道,“傩神有眼睛有耳朵,账都给您记着呢!生在这样的家族,不是光荣是耻辱!二叔已经遭报应了,下一个还不定是谁呢!”
“你这个逆子!敢咒你老子!”谢宣恼羞成怒,抄起枪架上的长枪一枪扎向谢昕的心窝。
谢昕就地一滚躲过了这一枪,他没想到父亲竟对他下了杀手,慌忙爬起来往外就跑,谢宣在后面紧追不舍。
谢昕一路跌跌撞撞冲出府去,没防备正好与门口要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哎呦”一声摔倒在地,谢昕也顾不上回头去看,自顾自地跑远了。
跟在后面的谢宣却大惊失色,忙丢掉手中枪,将那人扶起,然后跪地请罪:“臣教子无方,致使逆子无状,冲撞了殿下,请殿下降罪!”
来人正是越王祁桦,他掸了掸身上的土,倒也并不生气,伸手扶起了谢宣道:“不妨事。小昕这是怎么了?爷儿俩又闹别扭了?”
“唉!说来惭愧,总之都是臣家教不严之过。”谢宣摇头叹息道,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祁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窃喜,面上不动声色。
谢宣将祁桦让进正厅,祁桦让他屏退左右,二人窃窃私语起来。
半晌之后,祁桦离开了宋国公府,谢宣一个人坐在堂上发呆。
适才祁桦所言之事不可谓不大,要做成此事也必得痛下决心,可是,若不如此,谢家今后又该怎么办?虽说目前姐姐还在皇后之位上,谢家当下是无虞的,可一旦陛下真的驾崩了,即便继位的不是那位大公子而是其他人,那么谢家也依旧会失去权势地位,比现在还要惨!
想到这里,谢宣只觉得后脊梁一阵阵发寒。罢了,做便做了,当年之事更加凶险,不也做成了吗?
他不再瞻前顾后,立即找来媒婆,让她去梁颢府上提亲。
双方一拍即合,当即定下亲事,只是因为谢家尚在丧期,不宜嫁娶,便约定先过了小定,只待一年服满后再正式迎娶过门。
家中发生如此大事谢昕此时还不知道,再次离家出走他依旧无处可去,想来想去还是来到了湄儿河畔,好在这次他身上带了些钱,不至于那般窘迫。
他也不认识别的姑娘,便还去了那晚去过的那条花船上,鸨母打发了一个叫碧玉的姑娘服侍他。这姑娘温婉可人,也有些黏人的手段,竟将谢昕留在花船上连宿了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