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离海甚远,平常所能吃到的海产大多是鱼干、干贝之类,并非新鲜渔获,口感终究不同,而这第一楼也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竟真的能将新鲜海产运到京城,口感甚佳,虽然定价很高,但京中向来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只要有新鲜玩意儿,便有大把的人不在乎多花些钱来享受。
更何况第一楼的菜品确实有别具一格之处:那香辣牡蛎入口刺激,回味无穷;那鱼肉软烂,入味深厚;更有那海参系列,居然全无腥气,入口顺滑;便是普通的青菜也是鲜美可口,与众不同。
食客中不乏老饕,当即便指出这青菜中怕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调味之物,伙计趁机宣传一种名叫“蚝油”的调味品,并直陈在本店一楼便可买到,虽不便宜,但绝对物超所值。
于是,不少人离开酒楼的时候便是一手拎着一大坛子酒一手拎着一小坛子蚝油走的,后来甚至其他酒楼也有偷偷派人来买蚝油回去用的,戚严也不在意,因为这只会扩大蚝油的影响力,对他的第一楼也构不成威胁,哪天真要威胁到他了,大不了把蚝油一停他们也就歇菜了。
连述又把柳翀“会员卡”那一套方法引入了第一楼,给了会员更大的优惠力度和更贴心的服务。他还独创了一套“划账喝号”的法子,只要有会员划账,便让小二高喊一声“某某老爷某某级会员划账”!一时间,在第一楼办会员卡、划账消费就成了一件倍儿有面子的事情,会员级别越高面子越大。第一楼靠着会员卡狠狠赚了一大笔。
一个月后,天气渐渐转冷,第一楼又推出了火锅和干锅菜。这火锅原本京城中也有,但品种单一,现在第一楼的火锅汤底品种竟高达十数种,尤其是以一种名叫“狼桃”(番茄)的红果子制成的汤底,酸爽可口,特别受女眷和孩童的欢迎。考虑到女眷、孩童出门不便,第一楼还推出了送餐上门的服务,只要是第一楼会员,就可以要求第一楼将所有菜品包括火锅汤底等送到府上,让顾客足不出户也能享受美味。
京城大户人家多,女眷在这方面的消费能力丝毫不输于男人,而且天气越冷需求越大,渐渐地外送订单越来越多,偶尔甚至会高过堂食。
更有意思的是,别人家的火锅都是烧炭,第一楼烧的却是冰!能燃烧的冰!
自古有言“冰火两重天”,“冰”与“火”这两种在世人看来不可能合为一体的物质此刻竟完美融合!
甚至许多人慕名到第一楼吃火锅和干锅菜,不是为了吃菜,纯粹是为了看这稀奇的冰而来!
第一楼奇招频出,不过旬月的工夫便在京城名声大噪!
随着酒楼的红火,戚严原来从望州带过来的人手就不够了,于是这一日便贴出告示招聘人手,很快就有人来应聘,经过一番问答观察,戚严从中挑出了两个看上去颇为老实的厨子补充到后厨去帮忙。
谁知道两日后的一个夜里,一道人影悄悄出现在后厨,抱起了一坛罐头和一包固体酒精打开后门悄然而去。似是怕人跟踪,此人一路小心翼翼,不时回头张望,眼见得离十王街越来越近,寂静的街面上却突然出现一辆马车拦住了此人的去路。那人大惊,正欲转身,只见一道身影迅速掠过将其击倒,并将罐头坛子和酒精稳稳地抄在了手中。
马车中一老者左手二指捻须注视着这一切,另外三指赫然只剩半截。
第二日早晨,戚严发现新招的厨子少了一个,正纳闷呢,一封匿名信送上门来,打开一看顿时冷汗直流,原来信中所讲正是昨夜之事,但写信之人显然没有恶意,告诉他事情已解决,让他不用担心,只是以后用人需谨慎云云。戚严立刻辞退了另一名新厨子,同时送信回望州招人,以后便再也不敢随便从京城中招人了。
为了稳妥,他索性在离酒楼二里之外的一个地方又买了一处小院,小院独门独户,没有邻居。戚严在酒楼与小院之间挖了一个地下通道,这以后所有罐头都先秘密运到小院,开封后再通过地道送到酒楼,以免有人觊觎。
数日后的一天,鲁王祁檩正坐在府中生闷气,他名下的两家酒楼最近生意都被“第一楼”抢走了,这让他很是郁闷,今日更是发现自己派去“第一楼”当细作的厨子竟然失踪了,手下一帮废物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他把人统统赶走了,自己坐在屋里喝闷酒。可不喝还好,喝了更气,自家酿的这破酒比起那什么“醉魂在”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越喝越不是滋味,气得他酒杯都摔了。
正在这时,小厮哆哆嗦嗦来回事:“回......回殿下,有您一封信。”
“信?谁的?”
“望州来的。”
“望州?”祁檩一把薅过来打开信封,却是柳翀的讲和信,说是愿将“第一楼”三成盈利奉送五叔,只求五叔保第一楼平安云云。
祁檩笑了,他这一辈子胸无大志,就是喜欢赚钱。看来自己往“第一楼”派细作这事儿是被大侄子发现了,但对方也没闹僵,反而主动让利,什么也不用做干拿红利,傻子才不要呢!这大侄子倒是个通透的!
从此以后鲁王祁檩逢人便夸“第一楼”,请客吃饭也必去“第一楼”,别人若要请他也必须是“第一楼”,否则便不伺候。自家酒楼既然经营不善便索性关了门,反正有这“第一楼”的三成盈利顶着,怎么都不亏。
此时,戚严那边也收到了柳翀的来信,柳翀详细解释了为什么主动把三成盈利让给鲁王祁檩的原因,毕竟这事会损害戚严的利益,他不希望戚严对此有什么不满或误会。
其实他这倒是小瞧了戚严的格局了,戚严做了半辈子生意岂会不懂这里面的门道?在京城得罪一个亲王跟傍上一个亲王,那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差距。如果能拿三成的盈利换一位亲王的庇护,那赚到的绝对是他!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柳家的关系,他就是想傍上鲁王人家也未必会拿正眼瞧他。所以,戚严很想得开,他对于柳翀的决断也很是赞同。
这一番小风波悄然平息,但连述那边却风波再起。
连述这边的风波却是因为买地建儿童乐园引起的。
却说连述得了柳翀的吩咐便开始满京城寻找合适的场地,最后在外城靠近内城处找到了一座小园子,地段、大小都合适,卖家是一位即将外放的官员,开价不低,但连述知道自家那位公子对于买地一事向来是不心疼钱的,因此也没怎么还价便痛痛快快地签了契约,到官府办了凭证。
随后不久周掌柜和张习等就到了京城,料提前已经备好了,所以便立刻开工,这一开工却招来了一队官兵的阻止,这队官兵二话不说将张习等木匠绑了起来,周掌柜正好买料回来,见势不妙,急急忙忙去找了连述。
连述匆忙赶来,正好看见官兵押了张习等往外走。
连述急忙上前拦下了领头的都头:“这位都头,敢问我家工人身犯何罪?为何要将他们绑缚起来?”
“他们擅闯民宅,我等奉命将他们拿下送官。快让开!”那都头很是不耐烦。
“这园子是小人所买,这工人也是小人所雇,何来擅闯民宅一说?这其中恐有误会。”连述急忙解释道。
“你跟我说不着!去找官府说去!起开起开!”那都头一把推开了连述。
连述见无理可讲,急忙令身边的伙计回去取来房契,自己则跟着官兵到了永嘉县县衙。
这永嘉县乃是京县,此事发生的地段,正归永嘉县管辖。
县令杨康侯也是进士出身,平素为人有些圆滑,这倒也不怪他,京县县令这个差使还非得个圆滑之人才能干的下去,杨康侯在这永嘉县任上已经干了两三年了,政绩尚可。此时杨县令正在二堂阅看文书,忽听下属来报,说是右武卫一位都头带着二十余位禁军押了一干人犯前来报案。
杨康侯只以为右武卫抓了什么盗贼之类的,便传令升堂,哪知到堂上定睛一看,被绑之人分明都是些老实百姓,一问才知俱都是些匠人。
杨康侯忙询问那都头:“这位都头,如何称呼?”
“秉相公,小人乃右武卫谢实将军麾下都头余勇。”
“余都头,这些人所犯何罪呀?”
“擅闯民宅。”
“谁家的宅子,又是如何擅闯的?”
“回相公,十日前,谢实将军在外城看上了一处园子,遂与那主人商定了买卖之事,双方也签了契约,付了定钱。但今日有人来报,这帮匠人竟私自进入园子并损毁园内树木若干,因此谢将军命卑职将人拿下送官。买卖契约在此,请相公过目。”
杨康侯接过递上来的契约看了看,点头道:“确有契约,既如此那尔等匠人为何要擅闯此园啊?”
“冤枉啊,相公!此园乃‘平原商号’所买,小人等是受‘平原商号’所雇在园内做活儿,绝非擅闯!”张习急得大喊。
“‘平原商号’?谁家的?”话刚问出口,杨康侯猛然反应过来,心里咯噔一下,“平原商号”他没听过,但“平原煤炭店”他是听过的,不但听过,自家还去买过煤呢!
“自然是平原大长公主!”张习大声答道。连掌柜的说了,有事就提大长公主,好使!
杨康侯脑袋顿时大了两圈,又是个惹不起的主儿!
“那个......口说无凭,你家的买卖契约何在?”杨康侯硬着头皮问道。
“在掌柜连述的手中,他现在就在衙外候着,请相公传他进来一问便知。”
“传连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