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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城门口的尸体清理完,天也大亮了。
城内街道上却没有一个百姓敢随意出门走动,集市空空荡荡连个人影儿都瞧不见。
梅淮安跟贺绛以及二妞等人骑马走在城内青石长街上,身后引着贺兰鸦的马车,后面还有数万的兵将准备进归云郡里安置。
浩浩荡荡的这就进城了!
梅淮安抬头看着道路两边的饭馆酒楼,以及各类商铺,门窗都关的严严实实。
有把窗户开了条小缝儿偷看他们进城的百姓,一瞧见梅淮安他们抬头,就慌着把窗户缝儿关严实了,生怕惹来杀身之祸。
虽说有宣言战火不殃及百姓,但向来都是话说的好听。
打起仗来兵痞子们缺吃少穿的时候,谁能保证不抢不夺?
昨夜城门口战乱的动静,把归云郡里的百姓们吓的一晚上没敢睡觉,生怕那边打急眼了冲进城来迫害他们。
早上一开窗,整个小城都是焦糊和血臭味儿,孩童吓得哇哇哭。
那边先去郡官府里收拾地方的蒋名义和鹰爪,骑着马过来了。
鹰爪去马车那边禀告,蒋名义则是归拢在梅淮安跟贺绛旁边,小声说话。
“有钱有势的人家都已经离开归云郡了,如今还留在城里的都是贫民百姓,孤苦老人家.....”
“郡官也早跑了,留下的府邸倒是富丽,都说西州财广果然不假,小小郡城的郡官都能养的满腹流油。”
“郡官府里都已经收拾妥当了,只等殿下主君和各位将军入住,但这小郡里的燕西百姓是该驱逐还是.....”
其实蒋名义心里有数,知道该怎么做,但这种事还是得仔细问过。
贺绛没说话,只打着哈欠指了指梅淮安,示意都听他的。
蒋名义赶紧转头问另一边:“殿下,您看.....”
“传令下去,所有兵将只借地安身休憩不许擅闯百姓家园,在城中禁止大呼小叫,更不许凶神恶煞的吓唬百姓。”
梅淮安仰头看着周围,小小郡城的空气里都透着紧张,又说。
“咱们是有德之师,叫将士们都铭记这一点,胆敢欺压百姓者,杀无赦!”
“殿下英明。”蒋名义眸色微亮。
打燕西的目的从来都不是灭州,而是收揽民心!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兴许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虽然这事儿得劳动许多兵将,但效果绝对是事半功倍的。
蒋名义斟酌一番,再次低声开口:“殿下,最近是农忙时节....”
小郡城里的几千户人家奔逃大半,可田地里的麦子如果没人收就得烂在地里了。
如果在这个关头,辽渭盟军不仅不伤百姓分毫,还能帮百姓们把地里的麦子都收了,安置在城内大仓里....
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有德之师的名声就彻底立住了!
这事儿实施起来也不麻烦,只要进城的十几万兵将齐齐动手,用不了一天就能把上千亩麦地收拾妥当。
妥妥的事半功倍!
“......”
好小子。
梅淮安没种过地,根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儿。
他扭头看向蒋名义,眸中透着惊艳,忍不住伸手朝对方胳膊拍了拍。
“蒋副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
难怪连曹操那样心智的枭雄都得虚心收纳百位谋士,一个人的能力就算再面面俱到,也抵不过上百的智囊团。
得人称赞,蒋名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小拙计,殿下觉得可行?”
“当然可行,兵将们进城闲着也是闲着,给他们找点事干,也省得闲着没事找乱子。”
并不是所有兵将都如他们身边这些素质极佳,这一点,梅淮安早在营中摸爬滚打的时候就知悉了。
贺绛听见这个安排突然闪过个念头,也是好意。
“哎,那咱们直接把麦子收下来拉走,给他们留一笔钱不行吗?多留些钱就当是救济百姓了,传出去名声岂不是更好?”
“......”
蒋名义正要摇头想着怎么婉转的劝,就听身侧这位说——
“笨蛋,你留一大笔钱财就不怕盗贼来抢?可不能好心办坏事。”梅淮安说,“咱只管把麦子堆在一处就行了,走的时候跟城里百姓知会一声,做好事得留名。”
“....也是啊,放银子不太稳妥。”贺绛挠了挠头,言听计从,“你说的对。”
蒋名义惊讶的看了将军一眼,只觉得自家将军近来变化颇大,能听劝了!
二妞骑在马上困的眼都睁不开,打着哈欠问:“郡官府怎么还没到啊?”
梅淮安抬头往前看,前方不远处是片小池塘。
青石小桥,绿柳飘飘,石桥另一边隐隐能瞧见青瓦白墙的阁楼。
蒋名义一指白楼大宅:“到了,就是那儿!”
......
郡官府邸是个六进六出的大宅子,大小房间有七十多舍。
贺兰鸦住主院,梅淮安跟贺绛一左一右住侧院。
燕凉竹自然还是跟着他义兄住,贺绛倒是想争取一下让人跟着他住,被梅淮安一眼瞪了回去。
其余将军们也都各分了短暂落脚的小屋,宅子里只留了百位亲侍。
大军都在宅子附近随街扎帐,有那些空着的民居他们想进去住,但上面下了军令不许闯宅,就只能规规矩矩找了地方安置着,对付两天。
贺兰鸦叫人赶制了遮阳大篷,也算是体贴将士们了,行军打仗哪儿有舒适的。
还叫蒋名义他们出去找城里百姓商量着买了鸡鸭鱼肉,小摊贩们不敢做生意,放着也是放着。
这便在归云郡安置下来了,不过也只是短暂落脚。
毕竟不出三天贺绛跟梅淮安就要领兵离开,一个往归云城去,一个往龙门郡去。
昨夜参战的所有人稍稍洗漱一番,倒头就睡,一直睡到傍晚才起身。
......
梅淮安睡醒的时候,窗外正是落日时分。
就看燕凉竹坐在外间拿笔写着什么,安安静静的。
他咳嗽两声坐起身,嗓子火烧火燎的疼:“你怎么在这儿....有茶水吗?”
是昨天被浓烟熏着还嘶喊好一阵儿,伤了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