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要说些什么,但趴着的人明显不想让他为贺绛的事分心,毕竟夜里还有正事要做。
“你别管了。”贺兰鸦抬手到肩侧,把对方胡乱揉捏的手捉住,“距离三更还有两个多时辰,你睡一会儿。”
今夜三更他们要去投石问路,试探归云郡外的帐篷到底是真是假。
“这时候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你也睡不着吧。”
梅淮安收回手往床榻里面挪,靠坐在床头翘着二郎腿,顺手摸到身侧人的耳朵上捏了捏,又问。
“如果归云郡真是空城,你打算怎么对付龙门郡?”
龙门郡和归云郡都是小郡城,按理说驻守的燕兵不会超过两万。
就算这两郡的燕兵都埋伏在龙门郡附近,也成不了大气候,拦不住辽渭十万盟军。
贺兰鸦容忍着这人捏耳朵的小动作,凝神回答:“按原本的计划来,让阿九领左阵五万兵马往南部攻进....说起来,他近日的心思比从前多了不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梅淮安听着话音不对,猛一挑眉:“你不会是想撤他的职吧,别,这时候把他撤了他不得活活气死。”
“那倒不至于。”贺兰鸦说,自己的亲弟弟他自然了解,“任他此刻心思再多,等上了战场就只剩一门心思打胜仗了,绝不会耽搁战事。”
天塌下来也不会耽搁战事,这是为将者的基本素养,贺绛更甚。
梅淮安放下心来,笑着点点头:“确实,他好胜心不是一般的强。”
只是一个小试练都能领着手下人把山谷挖地三尺,这份认真严谨不怕吃苦的精神,还真是旁人不能比的。
“这也是他最大的缺点,好胜心强。”贺兰鸦皱眉,缓缓下了床榻往茶桌边走去,“我只怕他会负气行军,激进用兵,操之过急。”
一连三个词汇,每个词汇里都透着忧心。
床上的人跟着坐起身,低头穿鞋:“这还不简单,你找个人看着他不就行了。”
“刘阳老将军已经随他同行,可老将军终归是年纪大了....”贺兰鸦坐在茶桌边倒了两杯茶,原本就多思的人这会儿更觉烦忧,“但愿他能长进,稳中求稳。”
“要不我去看看他吧,聊两句,再说总得跟他解释一下咱俩的关系,就这么拖着不是更让他分心吗。”
梅淮安往茶桌边走跟人打商量,突然笑了一声。
“说白了就是被那天....吓着了,是你的错,不怪他接受不了。”
一向敬重的兄长突然把一个男人按在桌上亲,这画面的震撼力——
跟兄长猛地变成僵尸把人咬死了有什么区别?
“......”
贺兰鸦抬眼看他,忽然伸手把人拽到面前来,两只手臂也顺势圈上腰身揽着。
他仰头看着混不正经的少年,嗓音幽幽:“你怎么没被吓到,嗯?”
梅淮安低头扫了一眼掐在侧腰的两只手,往前迈了一步,让坐着的人下巴能蹭到他腹部。
“不就是亲了一下,且吓不着我呢。”
他笑的痞气,摸了摸贺兰鸦的下巴又用拇指擦过薄唇.....
按摩之前他把人亲的狠了,导致小和尚的唇现在还有些红。
“那你去找他,好好说....”贺兰鸦偏头在唇边的手指上吻过,这才把人放开,“所有的事都不必隐瞒,可以叫他知道。”
梅淮安靠着桌沿端起凉茶喝了两口,又问:“那我能添油加醋的说吗?”
“比如?”贺兰鸦帮人把腰带正了正,动作像个伺候少爷的老妈子。
“他要是问咱俩怎么在一起的,我就说是你对我见色起意,威逼利诱我跟你在一起,我迫于你的淫威就只好从了你.....这样说行不行?”梅淮安逗他。
贺兰鸦被逗的唇角弯弯,点点头:“随你说吧,他不一定会信。”
“我这不是怕他埋怨我嘛。”
梅淮安唇上还带着凉茶的湿润,俯身亲了亲坐着的人。
唇齿厮磨了一会儿才分开,彼此都意犹未尽。
“他还指望来日你给他寻个贤妻良母的嫂嫂,三年抱俩,他就能当叔父了.....”
提起这个,贺兰鸦眸底闪过不安:“关于子嗣,你怎么想?”
这是两人第一次提及子嗣的事,尽管是不太正经的提及。
梅淮安狐疑的打量这人:“我能怎么想?这事儿得看你啊。”
该死,这秃驴不会是惦念着想要孩子吧!
他试探着问:“你喜欢小孩子吗?”
“....还好。”贺兰鸦回,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讨厌。”
贺兰鸦的意思是——
如果是你的孩子,我会善待的,你不用担心。
“......”
贺兰鸦不讨厌小孩子。
梅淮安微微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贺兰鸦在暗示他什么,比如贺兰鸦还是想留个子嗣,毕竟古代人都信奉‘无后为大。’
他想直接吼出声——
要什么孩子你做梦,你这辈子都别想跟旁人拜堂成亲,我不允许!
你敢娶妻我就敢砸了你的喜堂,咱们都别好过!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咬着牙咽回去了。
这不是个小问题,也不是能在一时半会就协商解决的。
这件事一定要谈,还得慢慢谈。
“不说这个了,我去看看贺绛在做什么,得先把火头箭准备好....”
梅淮安走出几步又站定,缓缓转身看贺兰鸦。
帐篷里的暖色烛光下,坐在桌边的人脸庞俊美,气质也如初见时一样矜贵端庄。
贺兰鸦也正看着他,问:“有话要说?”
“....如果城外那些帐篷是假的,我就直接跟贺绛领兵冲进去了,不伤百姓,只擒燕兵。”
梅淮安顾左右而言他,没问出原本想问的——
你可以不要孩子吗,一辈子只陪着我。
贺兰鸦点点头:“好,我在主帐里等着你们的捷报。”
“......”
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茶桌,但这一刻的心思却差着十万八千里。
子嗣,子嗣。
——
离三更还差不到两个时辰,月色皎洁不见乌云。
“哗啦。”
“......”
梅淮安坐在贺绛的帐篷门口,屁股底下木质的矮凳子并不舒适,远远看着像他抱膝在地上坐着似的。
两米之外就坐着贺绛,同样的低矮小凳子。
“哗啦。”
贺绛面前有一盆加了香叶的清水,正低头在月光下就着屋里的烛光仔细擦洗盔甲和佩刀,水花隔一会儿就清脆的响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