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鸦嗓音并不着急,似乎只是象征性的拦一拦:“贺绛。”
贺绛头也没回的吼:“不审了!有没有认罪供词岭南我照样灭,他们恶屠数万人能抵死不认,来日我屠过岭南之后,也能抵死不认!”
“天下人能被他们骗过就能被我骗过,夏博峦,来打!”
岭南这些恶贼阴险狡诈,若是一直不认便要一直僵在这里?
贺绛此刻已经没有半点耐心了!
二妞他们跟着喊:“跟岭南这些无耻贼将有什么好说的,不如全杀了干净!”
“没错!杀了他们!”
“怕他们不成!”
“......”
林九儒刚被贺绛踹过一脚,胸骨重伤。
此刻连站起身都做不到,说话时喷的唾沫都是粉红色还带着血丝。
“将军啊,你.....”
夏博峦不想听林九儒说话,他知道林九儒要说什么。
无非是又要提醒他遮掩,遮掩,厚着脸皮抵死不认。
他在最初知道兄长决意抵死不认的时候,虽然不屑,但原本也没想过要违背兄长的意思。
毕竟,兄长只是不想叫天下人骂岭南臣民都是乱国贼,所以才决定要抵死不认。
宁愿厚脸皮扛下来的人是他,和他们这些领兵主将,也要保全岭南所有百姓清白无忧。
夏博峦无法反驳此举,只能默认同意。
但他此刻听见贺绛说要领兵恶屠岭南,过后也抵死不认。
他就知道....不能如此。
绝不能叫岭南打开这个乱世先例!
先有岭南屠中州不认,再有贺绛屠岭南不认,若是往后各州枭雄纷纷效仿,那这世间还能有个安稳的时候?
所以,不能不认。
这是夏博峦此刻突然决定的念头,也是在看见小太子对他饱含仇恨目光时,陡然生出的屈!
他没理会面前正在挑衅的贺绛等人,直接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扬声朝主位方向喊——
“梅淮安,太子殿下。”
梅淮安应声而起,站起身顺着台阶往下走,但刚走两步就被坐在左侧的人拽住袖子了。
贺兰鸦冲他摇头,意思是不叫他下去。
梅淮安也没有坚持,到这一步再亲自出手跟夏博峦打起来,没必要。
他便在贺兰鸦旁边的台阶中间站定,放出视线盯着夏博峦,没有说话。
夏博峦身上的银甲还印着血纹,打定主意后,神情又恢复到从前嚣张跋扈的模样。
他五官深邃英挺,扬眉吐气朝梅淮安说——
“你有什么资格恨我?狗帝之业活该被灭,狗帝之子的你....也活该在我攻占皇宫后,追到渭北境内鞭抽毒打!”
他认了。
“将军!!”林九儒目呲欲裂的喊。
夏博峦不理会他,肩胛骨有伤便缓慢抬起左手腕:“这人记性不错,那夜就是这根鞭子抽的你,不过....何止是抽过你啊,我还不怕告诉你....”
林九儒知道拦不住了,目光呆滞的喃喃喊:“将军啊。”
梅淮安屏息凝神,紧绷的唇角都在颤。
陈香他们有些疑惑,怀揣着愤怒听夏博峦说话——
“你躲到渭北之后,就在中州皇宫里....”
夏博峦嘴角噙笑,敢说出来就没打算继续活下去。
“我用这根鞭子把狗皇帝尸身抽的直露骨碴,鞭打成一滩腐肉!抽的我手腕都麻了。”
说完他期待的看着那边的人,耳边能听见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
“......”
“......”
梅淮安是穿越来的。
按理说梅帝又不是他亲爹,得知梅帝尸身被辱...至少名义上是父亲他会感到生气,但也不会多愤怒才对。
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听清夏博峦的话之后,一瞬间心底浮起的骇人震怒....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不仅仅是愤怒,甚至连眼眶都瞬间滚烫起来,酸涩难忍!
“噌!”
所有人都以为是梅太子拔剑了,但他们定睛望去才发现是——
燕凉竹!
燕凉竹的崩溃比梅淮安更溢于言表,他脸色苍白,手腕哆嗦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脚步极速的抬剑朝夏博峦刺去!
燕凉竹是个文人,他面对仇敌的时候通常会设计夺命,不会就这么冲动的提剑去刺。
可见此刻的愤怒已经叫他一刻都忍不住了!
他喊那位对外气势严厉,监督他和太子读书时眼底却总有慈爱流露的人叫...梅伯伯。
梅伯伯让他拜最好的文院先生,寻名家墨宝供他临摹学习。
从小到大,他住在太子寝殿里但凡是太子有的东西,即便是再珍稀也总能有他一份小的。
他住在中州那么多年,就算是聋子瞎子也知道先皇是个好皇帝。
戎马一生平定天下,兢兢业业所思为民。
这样的至德君主过世后,即便是不厚葬....又岂能受此大辱啊。
燕凉竹拿剑的姿势很不熟练,最后刺出去的时候双手握住剑柄,动作笨拙又生硬。
他也没看刺的哪儿,眼眶都被热气烘的模糊不清了。
“呵。”夏博峦的本能反应让他想躲,但他忍了忍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管是谁刺的呢,死便死吧。
只是他想求死,他身后的岭南忠将们岂能看着他死。
身边几道杂乱脚步声之后,预想中的疼没有到来,夏博峦睁开眼睛,垂眼看着挡在他身前的几个人。
燕凉竹的剑最后刺到一位岭南副将腹部,血液正大股大股的往外冒。
燕凉竹睁大眼睛,愣住了。
“这么近都刺不中,还敢提剑刺我?”夏博峦随意瞥了燕凉竹一眼,能瞧出这人是不会武功的。
被刺中的副将像是了了什么心愿,扭身握住夏博峦的胳膊:“将军....杀出去,带...回南湾....”
“石头,一会儿就不疼了。”
夏博峦低声跟快要咽气的副将说话。
他伸手去攥住刀刃,掌心被割的血流往下滴。
从燕凉竹手里把剑柄拽出来,拽离他兄弟快速失血正在颤抖的身躯。
“你先走,我随后就到,还跟你一起出海,你阿娘抄的海蛤真香啊.....”
周围岭南将领们听的泪了眼,最后伸手接住倒下来的副将尸身。
夏博峦抬头跟不知何时已经走过来的人说话,嗓音轻蔑。
“他不行,你来刺吧,喏。”
滴着血的剑,被他攥着剑刃朝人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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