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淮安从头听到尾,他自然相信眼前的陈家两兄弟。
梅帝是出手救济过岭南的,八十万两白银也真真切切送出去了。
只是....送没送到夏博商手里,那就未可知。
很明显,这中间有猫腻!
也正是因为这个猫腻导致夏氏恨毒了中州梅氏,发兵直攻长安城。
那——
银子呢?
赈灾银到底去哪了!
梅淮安一头雾水,只能一点点分析:“刚才说运送赈灾银的将军叫刘....什么?”
“刘金牙。”陈香叹息一声,“金牙叔是看着我们几兄弟长大的父辈将军,战功赫赫,极得先皇器重。”
陈元礼抬头看着小殿下,语气略显苍凉:“殿下连刘将军都忘了么....兵败那夜,他把您护送出皇宫,在蒙懿官道含泪拜别殿下,只领了两千兵将回宫去抢先皇尸身....”
攻进皇宫的岭南兵是数万之众,带两千兵将冲进去就像飞蛾扑火,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此举完全是舍不下先皇,以死明志。
梅淮安抿唇,静静听着。
陈元礼吸了口气,接着说:“刘将军最后死在岭南乱贼的刀下,头颅被悬挂宫门三日之久,家眷也被乱兵折磨....为先皇尽了心。”
心里对贸然怀疑刘将军有些愧疚,梅淮安轻声说:“我以后会记得他的,等有一日回家的时候....给他们修建将军祠,迎魂颂功。”
“殿下....”陈元礼脸上有些感念,点点头,“殿下仁义。”
两方交接,如果刘金牙没问题,那问题就只能出在岭南那边。
只有两个可能。
要么他们接了赈灾银死不承认。
要么是....他们岭南自己出了贪贼,夏博商也未察觉。
梅淮安稳了稳心神,继续问询着:“你们知道岭南那边来接赈灾银的将领是谁吗?”
听见这个问题,陈元礼和陈香异口同声:“就是林九儒!”
“......”!
梅淮安转头往底下跪着的一群人里望去,一眼就瞧见最前面正跟夏博峦低语阵阵的人。
长的尖脸细眉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先前他还觉得这人气质消瘦文气,跟普通武将不一样,也难怪会不一样。
如果真是林九儒自己昧下赈灾银,再扯谎说梅帝什么都没送.....以他此刻能劝解夏博峦的身份来看。
说不定在岭南主君夏博商那边也是受信任的!
“看来一切缘由都出在他身上?先前狡辩说岭南发兵到中州是要‘护驾’,也是这个人最先喊的,林九儒....”
梅淮安看着他,眯了眯眼。
就在三个人低语几句的时候,那边贺兰鸦和郡官林广义他们已经商量好了审程。
——
时辰接近傍晚。
太阳被一朵巨大的云盖住了,只留下了丝丝缕缕的红霞。
天色还没黑下去,但高台周围已经提前燃起了篝火,映的这片平坡更加灿亮。
百姓们逐渐赶来的越来越多了,或坐或站的畏缩在渭北兵将们身后。
其中也不乏有附近城镇里的文楼先生等,都是心系家国大事,准备先得第一手消息。
像今日这种就地开堂问审的行为,之前从未见过。
渭北百姓们稀奇的同时,也都在往高位上打量。
那位....就是传闻中的草包太子啊,看气势倒也不输周遭武将。
高台后面站的都是中州兵们和佛君近侍们,一个个单手扶着剑柄,站的笔直目不斜视。
一身赤金锦纹华服长衫的少年君主,坐姿端正,两手自然搭在宽椅扶手上。
隔得远,百姓们看不清长相只能瞧见姿态,目光里夹杂好奇居多。
但也有些激进护主的,窃窃私语骂着凭什么叫他们佛君坐在下手位,太子都失势了还在这儿摆谱。
反正是众说纷纭,都在等着开堂看热闹。
高台侧边的斜坡上,被看押着的岭南兵们满心忐忑,一个个缩坐在地上伸头就能瞧见高台。
此刻倒是很安静,没有一个人敢乱动的。
“开堂——!”
贺兰鸦左手边不远处被摆了一张木桌,郡官林广义面向夏博峦他们正坐,三位簿录师就坐在木桌左右。
随着林广义惊堂木一拍,山谷里也带着些回声,场面顿时就安静不少。
篝火的光亮照在他们每个人身上,气氛庄严沉重。
“本官是明牙洞郡守林广义,今日岭南贼将落于明牙洞境内,本官奉命审讯,闲杂人等不许扰乱,违者予罚,绝不轻纵!”
到底是多年的郡守父母官,往这儿一坐周身气度正派,极其威严。
短短几句官话说出去,就叫百姓们停止议论息声静观。
林广义看看手里的文帖,虽说叫他一个小郡守来审岭南大将实在.....但身后有佛君坐镇,底气充足丝毫不虚。
他审词熟练的说:“下跪何人?”
就像坐在乡镇小公堂审问偷鸡摸狗贼似的开场白,一模一样。
“......”
夏博峦冷眸瞪着他。
其实场面是滑稽的,以夏博峦的身份不该由一个小小郡守审问,可贺兰鸦就这么做了。
不止叫小小郡守审他,还直接叫来这么多人围观。
丢人呐。
“啪!”林广义再次一拍惊堂木,“不说?来人上筹桶——”
“......”
噗。
梅淮安咬着舌尖不叫自己笑出声,也对,底下的郡官审案不就如此么。
问话不说?板子伺候!
被小郡官审问已经很丢人了,要是自家将军再被按着打屁股板子.....
林九儒连忙扯扯夏博峦的胳膊,示意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但扯了也没用,林九儒只好替答:“我们将军是岭南大——”
“夏博峦。”夏博峦恼怒着回话,盘膝坐在地上脸庞涨红些许,“要审便审,问些废话做什么?”
林广义气定神闲:“当然得问清楚,渭北衙门审案自有规矩,本官可是奉命来提审夏将军,绝不能出错。”
夏博峦冷哼一声,透过郡官的桌子先瞥了一眼妖僧,这才瞪向高位上的人。
——也就这点本事,不还是借渭北的势?
——我坐椅子你坐地,你本事好大呀。
梅淮安朝他挑衅扬眉。
林广义顺着又问下去:“犯人夏博峦,你家住何处,家中还有哪些家眷?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