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知把空了的汤碗递出去,问:“他呢?”
啄木把空碗接走,低声回话:“小宋医师已经在王帐就寝了,说...不想叫您跟太子纠缠,呃,漂亮太子。”
这是吃醋?裴不知眸中笑意更深了些。
“告诉他,太子已经被渭北接走了,让他在王帐里好好休息,本君处理完公事就去陪他。”
“是。”
“哎,等等。”
啄木转身正要走就被人叫住了,连忙回身站定。
“还有一句话。”裴不知舔了舔唇,眸色愉悦至极,“甜汤很甜,本君喜欢。”
“......”
“是。”
侍卫离开后,他望着远处泗水河岸的方向,在心里琢磨时间。
“最迟再有一个时辰也该来了吧,也不知道拿太子去勾他够不够劲儿,啧,早知道信里再提一句小九的伤势了。”
许久未见兰鸦,当真惦念呐。
......
草原夜幕挂满繁星。
夜风吹来,空气里充斥着青草甜腥以及篝火燃过的木焦味儿。
梅淮安再次扶着栏杆停留在角落喘息,指尖颤抖的扶了扶额间歪扭黑布。
黑布条已经被热汗浸透了,他偏头呸出一片草渣。
目光飞快朝高台上那变态瞥了一眼,那人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正站起身朝别的方向张望。
他扫了一圈周围的人,似乎是有前车之鉴,辽兵们这会儿瞧见他往角落里来,呼啦啦的后退几步不往他身边靠近。
橙色的火把光亮映照着在场所有人的脸,他们的表情漠视而森冷,只等着看他什么时候被黑兽扑杀!
梅淮安攥紧栏杆撑着身子,轻晃了晃刺疼的脑袋,感觉眼前有些黑影眩晕的迹象。
这是体力透支和精神紧张的表现。
突然想起什么....他单手在怀里摸索一番,最后掏出来一块淡黄色的油纸。
这是宋祈乐给的糖。
脏兮兮的指尖剥开油纸,没触碰到浅绿色的糖直接丢进嘴里。
干涩生疼的嗓子一时间都没有口水能融化糖果,他在嘴里抿了几下,总算能尝到甜味儿。
背后又传来一连串嘶哑兽吼,他刚才朝狗脑袋上踹了两脚,似乎也能踹疼它。
他翻转身子又看向这只也有些疲惫了的獒犬,咬了咬牙纵身再次扑过去!
另一边的高台上。
贺绛和燕凉竹收到消息匆匆赶来。
他们两个原本一直等在帐篷里,因为梅淮安跟他们说要出去找宋祈乐商量事情,他们便一直等着。
也不敢轻易问询侍卫太子的行踪,生怕泄露要离开辽东的事。
就这么一直在帐篷里焦急等到天都黑了,贺绛实在坐不住,问了两句来送饭的侍卫。
这才得知梅太子惹王君动气,被带到兽场去了!
两人没有耽搁,尽管贺绛的伤还不适宜骑马也带着燕凉竹匆匆赶来。
此刻刚走到高台上——
刚才在马背颠簸狠了贺绛额角一阵钝痛,可视线望见兽圈里正跟一只大型黑兽缠斗的人影,瞳孔一阵紧缩。
“王....七哥!”
听到他仓皇呼喊的裴不知,转头看他一眼:“你慌什么?”
贺绛知道按照自己被哥哥叮嘱过的话,此刻该高高兴兴看热闹,但他心底一阵阵发紧啊。
想到那人已经跟黑兽搏斗一下午,他控制不住的心急如焚!
尽管心底再着急,这会儿也不敢在裴不知面前表露出来,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就是....有这样的热闹,七哥怎么不叫我一起来看。”
裴不知神色这才放松,抬手拍拍自己身边的椅子:“你来的刚好,坐下歇歇吧,头上这伤还没好?”
贺绛此刻脑袋还缠着一圈纱布,白的刺眼,摇摇头:“差不多好了。”
“我瞧瞧,啧。”裴不知想到一会儿要过来的人就有些心虚,“这太子下手没轻重,待会儿瞧见你家兄长你可要跟他说清楚。”
“....好。”
贺绛感觉凳子上跟有钉子似的,他攥着扶手极力让自己坐稳,视线一直盯在兽圈那边,阵阵兽吼听的揪心啊。
突然——
一道浅蓝色的身影从高台上拔腿就跑!
贺绛脸色一变猛地喊出声:“燕凉竹,回来!”
裴不知按住身边要起身去追的人,眉眼疑惑:“他要去就让他去,多个人不是更热闹?燕二跟太子一同长大,说不定也有一身好功夫呢。”
“......”
贺绛急的额头冒汗,绞尽脑汁的想着说辞,“七哥,我,我家兄长不喜瞧见恶斗,不如...不如停下吧?”
“你不懂。”裴不知嗓音轻慢,眸中思绪翻滚,“既然往后要一起成事,就得把人打的永远不敢反咬,瞧——”
他抬手指了指兽圈方向,到这个地步还未曾开口求饶过的人,绝对是个硬骨头。
他后悔自己一开始被这小太子顺服的模样给骗了!
否则怎会到今晚才开始打磨修理?
早在来辽东的第一天他就不会叫这太子好过!
“养虎为患是蠢人所为,你家兄长手软,我替他把太子磋磨一番。”
若是在傍晚之前他倒是有可能放过梅太子,此刻绝对不会放过了!
贺绛听的满心绝望,视线望着被辽兵们围起来的兽圈。
心底狂喊——
哥,你快来啊,快些来!
......
此刻的兽圈旁边。
辽兵们看着冲过来的浅蓝身影,就像发现了新乐趣,顿时又喧闹起来。
“哟,又来了一个,这燕小公子长的比娘们儿还漂亮,难不成也是个好身手?”
“是不是好身手扔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哎,他找什么呢?”
“......”
燕凉竹咬着唇,听见接连不断的兽吼声额头已经吓出了冷汗。
他蹲在地上往辽兵们脚下摸索一番,很快就攥住一条木棍,尽管这样细的木棍根本打不疼黑兽,聊胜于无。
“淮安哥哥......”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狰狞可怖的黑兽,尽管心底已经怕的要死——
也毫不犹豫攥着木棍一头拱进兽圈!
“你怎么来了,出去!”
兽圈里多了个人,梅淮安此刻刚躲过一记兽扑,就地打滚的落在燕凉竹脚边。
燕凉竹看着眼前人布料下遍布的溢血伤痕,直打冷颤:“怎么办,怎么办,我来了,我来帮你......”
梅淮安不理会这人跟吓傻了一样磕磕巴巴的嗓音,一个高抬腿踢落黑兽扬来的前爪!
转瞬揪着燕凉竹的脖领子往外面摔去,暴声骂他——
“滚!别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