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的伤不适宜坐船颠簸。”宋祈乐扶了扶脖颈上挂着的银项圈,“少说还得休息五天。”
“五天。”梅淮安跟着念了一遍,皱眉又说,“有把握吗?我们在草原多待几天也不碍事。”
他不能叫人因为帮他们离开王帐而受到问责,这不是个仗义的做法。
“我有把握能在五天内让将军行走无碍。”
“......”
有把握。
这也就是说——
五天后,他们就能离开辽东了!
梅淮安紧绷的精神顿时放松不少,他好像无意中给自己拢了个好帮手?
可是...宋祈乐无缘无故为什么要来帮他们呢。
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伸手把燕凉竹的房门推开。
“燕小公子伤的也不轻,多谢你费心帮我们。”
“无妨,医者本分。”
宋祈乐扭头朝他笑了笑,随后接过药箱进了房间里。
梅淮安脚步在门槛处停下,目光看着这人清雅的背影,盯了两秒才把房门又关好。
他站在门外凝神细想片刻,猜着宋祈乐会不会有什么其他意图......
否则,即便是个想逃离暴君的地下情人,怎么会蠢到来偏帮太子呢。
——虎狼结盟伐猪狗,狡兔得利,我瞧殿下是只聪明兔子,就看有没有这个志气了。
宋祈乐跟他说这样的话,那得是恨毒了裴不知才会想让太子东山再起吧?
梅氏太子如果东山再起,裴不知的日子未必能好过到哪儿去。
梅淮安盯着门板眯了眯眼,心说——
难道宋祈乐是被暴君欺负狠了,想弄死裴不知?
那他自己就是医师,直接把裴不知毒死不是更简单!
他对宋祈乐了解不多,思来想去...反正以自己眼下的处境来看,不管宋祈乐是好意还是奸计,他都得先跟这位王帐医师搞好关系。
毕竟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一个人是真正的盟友了。
当然,宋祈乐跟他也称不上盟友,但至少看起来两人目标是一致的吧。
都是想让中州太子踩着渭北和辽东....顺势上位的意思!
梅淮安在心底默念——
祈乐,宋祈乐,我敢不敢相信你。
......
燕凉竹的肋骨没有断掉,这在帐篷里非病即伤的三人中,绝对能称得上是好消息。
毕竟梅淮安的精神状况不太稳定,实在没有心力照顾两个人。
燕凉竹至少能自己穿衣吃饭,比半死不活的贺绛好多了。
宋祈乐走的时候去看过贺绛,留了药并叮嘱梅淮安,说是贺绛今夜可能会起高热,如果起烧了就煎药灌下去,但绝不能让贺绛起身走动。
梅淮安认真记下宋祈乐的叮嘱,送走小医师的时候天已经要黑了。
那边的侍卫也送来晚饭,他分成三份给燕凉竹和贺绛送过去。
忙活一大圈自己那份饭菜已经半温不热了,只能凑合着填饱肚子。
等吃完饭洗漱一番,他直接抱着被子往贺绛房间去。
床上的人显然还没睡着,正皱着浓眉似乎有些难受。
梅淮安看他一眼,拽过来一只长椅把自己的被子铺上去:“头还是很疼?麻沸散也没有用吗?”
“我不疼。”贺绛扭头看他,下了逐客令,“你回你自己房间睡去,我还没到让人日夜看顾的份儿上。”
梅淮安把枕头摆好,跪在长椅上拍拍被子拽平整,头也没回:“不盯着你我睡不着,熬过前三天就好了,你也仔细着别下床走动。”
“你是怕没法儿跟我哥交代吧,嘿,你也怕他。”
“怕的很呢。”梅淮安躺进被窝里,看着左侧跟他的长椅摆成直角的床铺,“你可是他的心头肉。”
“羡慕吧,嫉妒吧。”贺绛困意上头嘟囔了一句。
房间里很安静,墙角燃着宋祈乐留下的安神香,香味舒缓浅淡,闻着有点像薰衣草的味道。
这香是送给梅淮安的,说是能舒缓助眠。
梅淮安明明什么都没跟宋祈乐说过,可自己的状态好像能被对方一眼看清似的。
“你好好养伤,等你好了我们就回渭北。”
“嗯。”
贺绛应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梅淮安视线闲散的落在那边扣着灯罩的暖光烛台上,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起了作用,没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房间里,两道清浅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
“唔......”
听见左侧的床榻有难受的哼唧声,睡在长椅上的人微微皱眉,下一瞬就睁开眼睛翻身而起!
“怎么了?”
“头晕,想吐。”
贺绛懊恼的说,显然是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脑袋里的眩晕感。
“......”
拿痰盂,倒温水,漱口擦脸。
贺绛隔一个时辰就得吐一回,吐到最后只剩下往外吐刚喝进去的茶水,整个人直接就虚了。
梅淮安看在眼里急的额头出汗,就这么跑着照顾了一夜,等到天亮的时候刚要睡下...贺绛开始起高热了!
在这个没有消炎药的地方,脑袋上的伤口如果开始发热那绝对是能要命的。
他连忙去找了小炉子开始煎药,不时进屋里喊喊贺绛叫他别睡着,最后等药煎好的时候天都亮了。
扶着贺绛刚把退烧药灌下去,那边的侍卫送来了早饭。
就这么匆匆忙碌一整夜,几乎没合过眼。
贺绛喝完药就又睡下了,但那额头还是滚烫的,想退烧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他自己熬。
至于能不能熬过去...梅淮安提心吊胆!
——
燕凉竹睡了一夜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捂着被砸出青紫的腹部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就瞧见厅堂里的人连吃早饭都半眯着眼。
一直没有主动跟人开口说话的他,抿了抿唇走到饭桌边上。
桌上坐着的人还穿着那身灰扑扑黑衣裳,眼底都是疲惫,有一口没一口的吞着白粥。
什么家仇国恨都暂且不提,眼下燕凉竹想先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鼓起勇气小声说:“我照顾他,你去睡吧。”
“嗯?”梅淮安抬眼看他,费神熬了一夜嗓音有些沙哑,“你自己走路都晃悠怎么照顾他?你不用管。”